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青丝负韶华 作者:凡蕙 楔子 一眼 “一大早去哪啊?”爸爸看着正在换鞋的刘竹问。 “逛街。”刘竹系上帆布鞋的鞋带,背好双肩包,拉开了家门。 “一个人去?中午回来吃吗?” “嗯,一个人。中午不用等我了,我在外面吃一口就行。”刘竹挥挥手,“拜拜~” “那你注意安全!”妈妈拎着抹布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知道啦!”刘竹无奈地点点头,应声后赶紧关上了门。 盛夏的早晨艳阳高照,热得发燥的空气里偶尔闪过一丝清凉的风。刘竹站在公交车站旁盯着手机屏幕,和在场的所有年轻人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 刘竹抬起头长叹一口气,摁下了手机的锁屏键。 早就知道谁都不能出来陪我。刘竹有点自嘲地想。这么多年了,每次她想出来逛一逛、散散心的时候都找不到可以叫出来的人。手机上的联系人列表她翻了无数遍,几乎能背下来了,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大家都很忙,无论关系多好。 没事反正也习惯了一个人逛街。刘竹用手捋捋头上的短发,对着空气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踩着商业街上散发着金钱气息的路,刘竹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过每一家商店。 自由的味道……她饶有兴致地撇撇嘴角。虽然没有人陪在身边,但是内心却感觉到那种有人陪伴时绝对不能感受到的舒坦。她不是没有朋友,相反,她性格很外向,也很擅长运动,所以无论男生女生都和她关系很好。可是,这样的人不才是最孤独的吗?所有的人都能称作“朋友”,却从来没人能真的走进自己的世界。 路过一家琴行。 正好。刘竹顿了一下,自己缺几根吉他一弦当备用弦。 老板找货的时候刘竹的手机响起来: “喂……”刘竹接起电话。 “喂,竹子,你在哪呢?”是小笠。 “我?商业街。”刘竹一脸疑惑,“你想干嘛……” “我在学校球场呢,你过来打球吧!”小笠迫不及待地说。 “拒绝!我今天穿的牛仔裤。” “切……懒得理你。”隔着长长的电波刘竹都能知道小笠一定在撅嘴骂自己。“那我挂了……” “诶!”刘竹赶紧叫停。“你过来陪我吧。” “干嘛?”小笠吓一跳。 “浪。”刘竹耸耸肩,虽然小笠也看不到。 “浪你个大头鬼。我都到学校了,下一场我就上了,你自己逛吧。” “滚!绝交!”刘竹对着手机笑着吼,“友尽。” “啦啦啦你来咬我啊!”小笠挑衅,“诶不说了,我上场了。拜拜。” “拜拜拜拜拜!”刘竹恶狠狠地说,挂了电话。 哎,就知道。 “姑娘,你的琴弦。”老板递给刘竹一个小袋子。 “哦……”刘竹赶紧接过来,“谢谢,给您钱。” 走出琴行,对面一家店里传出嘈杂的声音,像是吵架。 刘竹抬头看看招牌,是一家酒吧。 “别管我!”一个看起来和刘竹差不多大的男孩朝着身后的女孩吼叫,透过落地窗刘竹看到男孩的面前倒着一排酒瓶。 宿醉。刘竹轻哼一声,不打算再看下去。肯定又是什么狗血的三角恋情或是家庭伦理剧。 “你去哪?”女孩子的哭喊声。 接着就是一声重重地摔门声。 刘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被冲过来的一个人影狠狠撞了一下。浓浓的酒气摄住刘竹的鼻腔。是酒吧的那个男孩。 男孩也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回头瞟了刘竹一眼,甩下一句对不起就快步走开了。 随后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就追了上去。 刘竹盯着两人的背影足足一秒钟,然后叹了口气: “韩剧再现。无聊。” 去看电影吧。刘竹拉拉背包大步走开。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竹,江韶 ┃ 配角:赵笠,韩梓,王莱桐 ┃ 其它: ================== ☆、野女人   “竹子!一会咱们班和隔壁班的篮球赛,一起下去吧。”李馨然从身后敲了刘竹一下。   “走吧。”刘竹把书签夹在书里,站起身。   “开始了?”刘竹问已经在现场的同学。   “嗯。不过目前还没进球。”   “啊——好帅啊!!!!!”篮球馆里尖叫声四起。   刘竹仔细盯着场上的球,对男生丝毫没有兴趣。   刘竹喜欢打篮球,虽然对于这方面的东西懂得不多,但是会经常抽空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女生一起打“没有规矩”的球赛。兴致起时偶尔也和男生一起打。   “竹子你快看隔壁班的那个!好帅啊!”李馨然摇晃着刘竹的胳膊像其他女生一样尖叫着。   刘竹敷衍似的看了一眼,却被吓了一跳:是昨天酒吧宿醉的那个男生!竟然一个学校?   “他叫什么?”刘竹问。   “江韶。是不是很帅啊!”李馨然满脸花痴。   “韶华的韶?”刘竹一脸纳闷。   “对啊。”   “怎么取个女孩子的名……”刘竹喃喃自语。   “你说啥?”李馨然没太听清。   “没。”刘竹摇摇头,“我去那边看看。”她撒了个谎。因为没兴趣看下去。   一个人走到另一个篮球场。好歹是个空旷的地方,不像刚才,就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竹子,你为什么不去看你们班班赛?”不远处有个人在招手。   “小笠?”刘竹眯起眼睛跑过去,一拳砸在小笠肩膀上,“你在这干嘛?”   “打球!”小笠荡起嘴角,退后一步,一颗球甩给了刘竹,“一起?”   小笠叫赵笠,一米七几的样子,刚好比刘竹高一个头尖,短短的头发,温柔阳光,喜欢倒扣一个棒球帽,穿简单干净的运动衣,小笠很招人喜欢,尤其是女孩子。曾经还有女孩子想通过刘竹得到小笠的联系方式,不过被刘竹拒绝了。   “干嘛这么小气?”赵笠曾经着捏刘竹的脸颊嘲笑她。   “见过人抢钱抢权抢地位的,没见过抢好朋友的。”刘竹咋舌。   “咋啦,你不会喜欢我吧?”赵笠一脸阴险地看着刘竹。   “滚——”刘竹拍掉赵笠的手,“你赶紧把头发留起来吧,不然我迟早有一天被你的追求者们搞疯。”   没错,赵笠是个姑娘,是个温柔大方的姑娘。只是因为帅气干净的外表,欺骗了大多数人。所以至今除了关系好的和同班的同学之外,大多数人见到赵笠第一眼还是会觉得她是男生。   “当然。”看着砸过来的篮球,刘竹从回忆里醒过来,拍着球跑向篮筐。   “业余。”一声冷嘲从身后响起。   刘竹心里一惊,瞄准好的手腕突然脱了节一样。果然,没进。   赵笠和刘竹一起回头,一个穿篮球比赛队服的高大男生正坏笑着,看着刘竹。   刘竹伸手接住从地上反弹起来的篮球,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你比完赛了?”   “头晕,换人了。”男生冲过来夺过刘竹手里的球,三步上篮,轻松进球。   “我看是喝多了。”刘竹不甘示弱。   “女孩子还是该安静点,篮球什么的,不适合。”江韶也没生气,摔下一句话后就扭头离开了。   “你们班同学?”赵笠跑过去捡起球后问。   “隔壁班的。他们班和我们班比。”刘竹解释。   “哦~你新撩的汉子啊!”赵笠眨眨眼睛,揽住刘竹的肩膀。   “滚犊子!”刘竹甩开赵笠的胳膊,伸出腿作势要踹她。   “安啦安啦~”   “下面播送通知:请高一年级学生会全体成员于放学后至团委办公室集合。再播诵一遍……”大喇叭高声喊叫着,让刘竹心烦。   “竹子,你们又要开会啊!”李馨然提醒。   “嗯。”刘竹皱着眉头,头疼地揉揉额头。刚上高中时以为学生会是一个神奇的、威风的组织。可是后来才知道,学生会的确是“人民公仆”。刘竹所在部门是宣传部,比较适合刘竹这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性子。   但是期中考试马上就到了,刘竹的成绩只能算是班级里的中上游,她还是挺想把名次往前提提的。   “刘竹!”部门负责人杨宇霆老远就看到了刘竹。   “Hello!”刘竹也笑。   “好巧!”一只大手轻拍一下刘竹的肩膀。   刘竹回过头对上江韶好看的眼睛:   “一点也不巧。”刘竹扯扯嘴角,似是一个轻蔑的笑。   “哦?”江韶坏笑着弯下腰,把脸凑近,玩世不恭地盯着刘竹毫无亮点的脸。   “既然你是学生会的我是学生会的那就一定会见面。这是必然。”刘竹心虚地转过头去不看江韶。说实话,她不太喜欢和不熟男生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江韶玩味地挑挑眉毛,直起腰走开了。   “她叫什么?”江韶问身边一个男生。   “好像是叫刘竹,宣传部的。怎么,新猎物?”男生撩逗江韶。   “没兴趣。太野的女人不好□□。”江韶刮刮鼻子表示不屑。   刘竹虽然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可是两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地掉进她的耳朵。   “厚颜无耻。”刘竹故意调高一个分贝。没错他就是说给江韶听的。这种人不好好打压一下真的会上天。   “你看,我都说了是个野女人。”江韶无所谓地笑笑。   “我以为你会觉得这样的女孩更有趣……”男孩子也笑。   “快拉到吧,生活不是玛丽苏文,哪里那么多霸道总裁爱上我。”江韶回嘴。   “行行行……”   会议开了有四十分钟,主要是关于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各部门响应负责的工作安排。这样的会议对刘竹来说就是多此一举。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活动她都是机动人员,因为性子开朗,所以被分去跟随、拍摄、采访、写新闻稿。   运动会啊……散会后刘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真麻烦……   果不其然,第二天体委就带着装满小星星的两颗大眼睛来祈求刘竹:   “竹子……报八百吧……班级荣誉啊,就靠你了……”   “没别人报了吗……”刘竹扶住额头尽量不去看体委那欠揍的表情。   “要是有别人报我也不至于求你啊……我亲爱的小竹子~”   “报吧……”刘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刘竹的体育一直不错,也很擅长八百。但是无论多么擅长,她还是很讨厌八百。毕竟每跑一次都像掉半条命似的,累都是次要的,曾经有一次跑完生病了一周才缓过来。竞赛不是测试,测试只要过了就行,竞赛是要你和一群水平未知的对手分个高下,压力、难度可想而知。   “就你那小短腿还参加长跑呐?快去当啦啦队一边看着得了……哦对了,我忘了你腿粗,穿不了好看的小短裙……”坐在刘竹身后的男生用笔戳着刘竹的后背轻声哂笑。   刘竹从桌子上随便抓了一本书丢到后面男生的头上:   “王莱桐,你是不是最近皮痒的厉害,姐姐我给你好好疏通疏通筋骨啊?!”刘竹看着笑成一团的王莱桐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我一米八哦,你够不到的……”   “你给我走!”刘竹又扔出一本书,王莱桐笑的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转过身的刘竹也悄悄笑起来。她和同学们的关系都很好,平时就会像和王莱桐刚才那样互相讽刺一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诶刘竹,”王莱桐止住笑意,“你说你这种粗质滥造的女生会有人喜欢吗?”   “要你管……诶不对你说谁粗质滥造?!”   “哈哈哈哈……”   “哎……”刘竹把包往地上一丢,整个人就倒在床上。   浑浑噩噩又是一周了。感觉自己还是那个自己,没有丝毫的进步。期中考试定在运动会之后,压力真的超级大啊……   “算了,明天周六,再一个人去商业街逛逛,放松一下……”刘竹喃喃地说,她知道她这是在逃避毫无进步的成绩排名。但是她没有办法脱离这种鸵鸟心态。   “那我出门了哦,中午就不回来了。”刘竹冲着屋里喊。   “注意安全!”   “知道啦!”刘竹把家门管好,长长出了一口气。   插上耳机,刘竹又长叹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好心烦。是的,真的阳光外向善良可爱的女生是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那是小说,不是人生。真正的生活总是充满各种各样意外和不知所措,因此,每一个热情阳光的人背后总是会有一块阴霾是无论如何都洒不上阳光的。   “小笠老是肚疼,给她买个热水袋吧。”站在一家礼品店外刘竹突然想起,小笠一个人住校,一点小病痛都没法处理。   “你是来砸场子的吗?”一个雄厚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刚准备推门进商店的刘竹循声望去:上次那个酒吧?   “老子就是来闹事的,有本事你送老子进局子啊?!”   “声音这么熟悉……”刘竹心里开始嘀咕,身体也不由自主向着酒吧的方向走过去。   “江韶?”看见闹事人的脸以后刘竹瞬间就释然了,怪不得呢。江韶在酒吧不稀奇,而他这种人,闹事就更不稀奇了:   “你闹事是吧?看我打不死你个小崽子!……”老板模样的大汉抄起了手边的凳子:   “住手!”刘竹刚想走开,她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可一听到老板要动手时还是有点忍不住,她推开落地的玻璃门冲了进去,“有事说事!”伸手把醉得一塌糊涂的江韶护在身后,“把凳子放下!”   “怎么,想学人家见义勇为?”老板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瞪着刘竹,手中的凳子却一直紧抓着,作势要砸刘竹。   刘竹没有打怵,伸长手臂挡住了凳子的一角:这种时候稍微挡一下就不会砸下来了……   “他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刘竹一脸愤恨地直视五大三粗的老板。   “他侮辱我的店员,还打算赖账。”老板看刘竹虽然是个姑娘却不胆怯,心里多少有点打鼓,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他欠多少钱?”刘竹取下自己的双肩包,从里面翻出自己的钱包。“还有如果他在言行上如果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拖着半醉不醒的江韶从酒吧里出来时,刘竹有点无语。自己到底是作的什么孽,偏要替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出头。但是转念一想,让她眼睁睁看着江韶被打,似乎也做不到。   抬头看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江韶,刘竹想了想,只能先带他去个安静点的地方醒醒酒了……   “唔……”江韶摸着自己发胀的脑袋缓缓睁开眼睛,是个陌生的屋子,自己躺在沙发上,大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醒了?”刘竹听到声音转过身子,“你到底喝了多少?”   “这是哪?”江韶舍去平时玩世不恭地模样,一脸阴郁地坐着,盯着眼前的空气。   “一家隐秘的咖啡屋。”刘竹笑笑,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到这里看看书,听听音乐,缓解一下压力。   “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刘竹抬起手看看腕表。   “你走吧。我一个人静静。”江韶头也不抬。   刘竹耸耸肩,的确,人都醒了,她没有理由再呆这里,而且也不想。   她拎起双肩包,背在自己身上,准备离开。至于刘竹帮江韶垫的钱,等周一再说吧。   “噗通——”巨大的响声响起,像是什么庞大的东西倒在地上。已经走到屋子门口的刘竹忙回头看,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江韶,急忙跑回去,作势要扶江韶,却被对方打掉了伸出的手:   “别碰我。”   什么人!刘竹在心里忿忿不平,早上还不是被我拖过来的吗?   江韶颤抖着从地板上坐起来,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想凭一己之力站起来,刘竹好笑地看着江韶执拗地样子,并不打算去扶。看着摇摇欲坠的庞大身躯向着自己倒来,下意识地闪开。结果——   “噗通——”又是一声巨响。   “啧啧啧……”刘竹捂着嘴巴偷笑:才不会让你倒在我身上呢!以为这是小说啊真是的。   “喂!你真的不打算扶我一下嘛?”江韶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不——打——算——”刘竹故意拖长调子,她蹲下来看着江韶痛苦的表情,“我应该把你现在的惨状拍下来然后发到学校的论坛上。”   “你个野女人!”江韶伸出中指对刘竹表示鄙视。   刘竹笑够了,伸出手去拽江韶的胳膊。江韶一面用鄙视的眼神射杀刘竹,一边调动自己全身的肌肉试图站起来。   九牛二虎之力过后,刘竹总算把江韶扶回沙发。   “我说,你到底喝了多少?睡了半天也就罢了,现在这是要半身不遂的节奏啊!”   “要你管!”江韶重重地靠在沙发的靠垫上,闭上眼睛不理会刘竹。   刘竹看看别扭的江大少爷,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江韶听不到声音,心里有点虚。悄悄睁开眼睛,眼前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人呢!?”江韶一脸阴郁:野女人,说丢下我就丢下我了!?   脚步声响起:   “你还是别乱动了,”刘竹端着两杯饮料出现在门口,“给你喝点果汁解解酒。”   果汁被放在江韶面前的茶几上,刘竹拿着自己那杯径自走到窗前的小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喝起来。   “你为什么要管我?”江韶没有喝,而是抛出一个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问题。   “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刘竹回过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江韶坏坏地笑了,“而且我也没打算吃亏。”她放下杯子,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江韶,“喏,记得报销。”   江韶浏览过□□以后脸上的阴气更重了:这野女人也太坑人了!   “喂喂喂!干嘛一脸我欠了你八百两银子的表情,这是你在酒吧喝酒的以及损坏人家设施的账单,我只是帮你垫上,又没有讹你。”刘竹好笑地看着江韶,“而且,要不是我,估计你现在正鼻青脸肿地躺在医院打点滴呢。我把死沉死沉的你拖出来有多不容易……”   “你个野女人!”   “帅不过三秒是吧?”刘竹把最后一口果汁吞下去,“拜托,咱俩才见过两面,我凭什么对你那么好啊?你以为青春校园爱情小说啊,怎么可能有人平白无故对你掏心掏肺。”   “……”   刘竹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江韶有点不解: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他的话?   “我饿了。要吃东西。”江韶突然说。   “……”刘竹有点崩溃,“大哥,我又不是你妈……”   “我没带钱。”江韶直言不讳。   “……”这回轮到刘竹无语了,好吧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早知道会摊上这个事就不出来了……说好的找机会一个人出来消遣一下,结果变成了保姆养成游戏……这都是什么鬼啦!   “你能走吗?”刘竹长叹口气,问。   “要你搀着。”江韶突然回过头,扯着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   “少来这套。我不是学校里每天追着你的那些花痴妹。能走就跟我去吃饭,不能走饿着。”刘竹丢给对方一个不屑的眼神,“江韶,拜托你不要以为自己要身高有身高要颜有颜就天下无敌了好吗。没人欠你的。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刘竹站起来,背好包,“走不走?”   “你……你就是个野女人!”江韶似乎有点恼羞成怒。   “那我走了。”刘竹转身就要离开。她才不管江韶生不生气呢。本来就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今天因为意外扯上了联系,就此断了也没什么不好。诶不对,等他还了钱再断。   “我真走不动……”江韶突然蹦出一句。   “慢慢走。”刘竹转过身子,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对方。   “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江韶愤愤地喊出来。   “我只是单纯地想打压一下你的嚣张气焰。”刘竹调皮地笑笑。像江韶这种人,不收拾收拾迟早要上天的。   认识江韶本尊之前刘竹听到过不少他的消息:江韶,男,一米八六,喜欢运动,尤其擅长篮球。智商超群,成绩优异。据说家境也数一数二。阳光帅气,深得周围的女孩子喜欢。但是有一点,就是为人花心放荡,玩过不少女生,也曾因为在学校和女生过分亲密而遭受过处分。但是因为成绩好,有老师包庇,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其实正经一点的女孩子是不会去招惹江韶这样的男生的。洁身自好几乎是所有女孩的本性。但是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还是会有一两个见着男生就想趴上去的妖艳贱货。显然,江韶玩过的前几任女生无一例外是这样。   “你不会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引起我对你的注意吧?”江韶突然转变画风,抛给刘竹一个邪魅狂狷的微笑。以前有女生为了引起江韶的注意的确是这样做过,而且做得很成功。   刘竹翻了个白眼差点气晕过去:自己十几年保持的清白名声今天就被江韶一句无厘头的猜测打得形神俱灭。   “我觉得饥饿有助于清醒。”刘竹咬咬后槽牙,一跺脚消失在了门口。   “喂——”江韶觉得事情不对,赶紧拦着,可惜,手没那么长,只好眼睁睁看着刘竹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人渣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刘竹一个人走在商业街上,心里把江韶骂了个狗血淋头。   忽的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怄气走了,万一江韶不还钱怎么办?   “啊——我真的是上辈子欠他了啊!”刘竹站在原地对着天空哀嚎。   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江韶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再次睡眠让他觉得多少比之前清醒了。   刘竹把盒饭摆好然后就坐回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冷漠的脸对着江韶。   “你怎么回来了?”江韶一脸不解,这回他是真的不解,这个野女人到底要干嘛。   “我觉得在你还钱之前我有必要保证你可以苟活下去。”小嘴一张,腹黑毒舌本性暴露无遗。   江韶一脸黑线:自己这是摊上事了?   不过女人就是女人。江韶冷笑,都是一样的。 ☆、没有我过不去的坎儿   “竹子,你那边怎么样了?”电话那头负责人杨宇霆大声问,听得出他在主席台,最混乱嘈杂的地方。   “我已经采访完相关人员,一个小时后把稿子发到你的邮箱里。”刘竹一边收拾纸笔一边交代。   “太好了,那就辛苦你了!忙完了来主席台领福利吧!”   “好。”刘竹挂掉电话,和身边的人点头示意后就退出了后台播音站。   拎着包,刘竹脚步匆匆地回到班级座区。她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及时性要求很高。往往一次采访刚结束就要把采访稿呈递给负责人。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只能在手机上完成新闻稿的书写。   “竹子,你忙完啦?”李馨然看着在自己旁边坐下的刘竹问。   “还没。”刘竹把背包放下,从包里掏出采访时做的记录,同时点开手机开始写稿子。   “啊——搞定了!”刘竹点下发送键长叹一声,腾出一只手敲敲自己已经酸痛的脖子:果然这种工作没有表面那么轻松,到处跑着采访也就罢了,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还真是吃不消。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喂,您好?”刘竹接起来。   “刘竹,你忙不?不忙来主席台这边帮帮忙呗,帮我们给各个工作人员分水。”杨宇霆撕扯着嗓子问刘竹。   “嗯……好吧,我现在就去找你。”刘竹应下差事。她不是很喜欢被别人使唤,但那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趁这个机会去认识一下各部门的同僚也不错。   “我来了……”刘竹从身后拍了拍杨宇霆的肩膀,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哟来了啊,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一个女孩子来帮忙,”杨宇霆转过身有点尴尬地笑了,“学生会男生太少而且都在忙,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没事,哥罩你!”刘竹大大咧咧地拍拍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猖狂地笑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你一个人肯定不行,我让学习部江韶帮你吧?”杨宇霆转身作势要去叫江韶,被刘竹一把拉住:   “停!”刘竹声音不小,“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这算什么?小说作者忘吃药?   “额……”杨宇霆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那我让体育部的同学帮你吧,”他扭过头大声喊:“王睿!你去和刘竹给同志们分水,天太干了,不要让同志们上火!”   刘竹欣然接受。只要不是江韶,就算给她派个男版如花当搭档也无所谓了。她不信命,也不信缘分。她只是本能地觉得,江韶这种人还是离得远远地比较好。   “HI,我是王睿,体育部的。”一个清秀的男生抱着一箱子矿泉水走到刘竹面前,细碎的头发俏皮地翘着,白净的脸上一对清浅的眸子。   “你好!”刘竹也对着男生笑,心里悄悄嘀咕:果然还是单纯的男孩子相处起来舒服点。   “你为什么进体育部啊?感觉你是个文绉绉的男生。”刘竹和王睿并肩走在艳阳高照的操场边。   “不能太相信自己眼睛哦!”王睿扭头看着刘竹笑,“我喜欢排球和篮球。”   “是吗?”刘竹惊讶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可是你皮肤这么白,不像是经常在大太阳下奔跑的人啊……”   “可能是遗传吧,我爸爸妈妈的皮肤都特好。”王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皮肤好,以往的人都是嘲笑他像个姑娘。   “哎,我给你五毛钱你分我点基因吧……”刘江愣头青一样拍着对方的肩膀。刘江是不怕和男生相处的,对于从小男生堆里摸爬滚打大的她来说,男生就是哥们。   “哟呵,新勾搭上的小哥?”绕了一圈回到主席台,熟悉的调侃声响起,刘竹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贫嘴。”刘竹回头瞪了江韶一眼,伸出手:“还钱!”   江韶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毫无亮点的姑娘,一米六五,平胸,短发,脸颊上均匀地分布着青春期的小痘痘,脾气急躁:   “喂,你是眼里只有钱吗?”江韶又好气又好笑地翻翻白眼。   “并不是,”刘竹挑衅地笑笑,“只是因为和你除了钱以外没什么好说的。”其实刘竹一点也不拜金,她只是想早点结束和江韶的对话。   “给。”江韶从口袋里掏出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现金,“包你今天晚上。”   刘江定了一下,转过身从王睿怀里的箱子里拿出剩下的一瓶矿泉水冲着江韶狠狠甩了过去,“滚!”说完扭头就走,消失在嗤笑的众人视野里。   江韶稳稳接住矿泉水瓶,终了还不忘臭屁地冲着刘竹喊:“谢了啊!”   刘竹揣着一肚子怒火径直往前走,王睿从身后追上来:   “你别理他啊,他一直是这样,很多女生都在他那吃过哑巴亏。”   “我没事。”刘竹扯扯嘴角,笑着安慰王睿,“才不会因为这种人生气呢。生气时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我哪有那么傻。”她把额头上短碎的头发捋顺,“好啦,我的任务完成啦,先回班了。”   “嗯,拜拜!”   “拜拜!”   “竹子!”李馨然的尖叫声响起。   “怎么了?”刘竹一头黑线,自己也就离开四十分钟左右,馨然怎么跟见了失踪人口一样惊奇。   “我找了你半天,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李馨然拽着刘竹的袖子作势要冲出人群,“八百米已经检录了!”   刘竹心里一惊,转为无奈的笑了:哎,迟早的事……   站在起跑线后,刘竹轻轻扭着脚踝做着最后的热身,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参赛对手的实力自己丝毫不清楚,这场比赛就变得多少有点拼心理的意味了……   “砰——”枪声响起,刘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她是有优势的:她会比别人反应快半秒,这能在行动和心理上给对手造成一定压力,她得利用好这点!   七百米,刘竹尽力调整呼吸和心情,紧紧跟着大部队。她认出了领头的几个体育生,心理多少有点凉:前三是没希望了……   六百米,体力还充足。   五百米,腿开始软。   四百米,完成了一半。刘竹给自己打气,同时听到了人群中李馨然给自己加油的声音。   三百米,泄气了。身后的人逐渐在超越自己。刘竹冷笑,太嫩!   二百米,没有感觉了。刘竹咬紧牙关,这是关键时刻。   一百米,游戏开始了,刘竹抿着嘴,甩开臂膀开始冲刺,前五十米稳稳超过五个人追到第三的位置。后五十米死死咬住第二并不断加速。但前几个是体育生,早就冲过线了。   “啊——”刘竹噗通地倒地了。该死,本来是想刹车的,没想到惯性太大,没刹住。这下丢大人了。刘竹在心里恨恨地想,下意识地赶紧站起来,结果又是扑通一声——   “这桥段怎么和江韶喝醉了一样!”刘竹敲敲自己的脑袋瓜,哀鸣一声:不好,崴脚了……   “竹子竹子!”李馨然从观赛的人群中冲出来,“你没事吧?”   “没事,稍微有点崴脚。”刘竹释然地笑笑,从小她就喜欢上窜下跳,崴脚那是家常便饭,已经不在乎了。   “不行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万一扭到什么不好的部位就麻烦了。”李馨然皱着眉头扶刘竹站起来。   刘竹欣然接受。没错,她是个强硬的女汉子,但绝不莽撞。这种情况下逞强这种事情百害无利。   “哟,我当时谁呢,跑个八百还要跪拜天地。”讽刺的声音从身后蹦出来,钻进刘竹的耳朵。   “别理他。”刘竹扯扯李馨然的袖子,一脸漠然。钱都结清了,鬼才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很能说嘛?”江韶双手插兜,一脸痞相的笑着。   “竹子……”李馨然有点怵。   “不怕。”刘竹微笑,轻拍李馨然的手,示意她扶自己起来。   “扭脚了?”江韶像个傻子一样后知后觉,似乎出乎他意料似的。   刘竹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眼神扫过四周,没有在江韶身上有片刻的停留。她把胳膊架在李馨然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要离开。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江韶有点抹不开面子,大声喊起来,周围好多人把眼光投向刘竹这边。   刘竹在心里偷乐:不理你气死你!   却没想到——   江韶从身后阔步走近,趁刘竹和李馨然不注意把刘竹的胳膊从李馨然的肩膀上拿下来,顺势把刘竹横抱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往医务室走。   刘竹被吓了一大跳,怔住一秒。尔后反应过来就开始挣扎:   “江韶,放我下来!”   “拒绝!”江韶一脸凶狠,霸道的说。   刘竹怒火中烧,开始猛烈地挣扎:   “喂,你个野女人不要胡闹好不好,我快抱不住你了!”   刘竹没有停下,她腰部一用力,整个人从江韶的怀里滚落,重重摔到了地上:   “竹子!”李馨然尖叫,“竹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可能把腰也扭到了。”刘竹一脸轻松地笑了,“来吧扶我去医务室。”   “好。”李馨然赶紧把刘竹从地上拽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医务室走。   看着慢慢走远一次也没回过头的刘竹,江韶像被雷劈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她宁愿让自己受到二次伤害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自己难道很糟糕吗?   “竹子啊,你为什么不让江韶抱你过来呢?”李馨然看着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刘竹觉得奇怪,“最后还生生多了一处伤。”   “你不懂。”刘竹咬着牙忍痛从嘴角挤出笑容,“我独立惯了,不喜欢不亲近的人的帮助,不喜欢欠别人。而且在校园里,男女生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更好。再者说,”刘竹揉揉自己的腰,“你又不是不知道江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竹子你就是太坚强。”李馨然叹气。   “哪有。”刘竹微笑,“要是真的坚强我就不来医务室了。”   她抬起头看窗外的天空。是啊,如果真的坚强,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别走好吗   “啊——终于考完了……”刘竹照样摔倒在自己的小床上,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哭泣,诉说这几日复习的痛苦和哀伤。“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进步……”   “叮铃铃——”手机不适时地响起,刘竹一脸烦躁:刚考完试就不能消停会吗?   盯着手机屏幕,刘竹有点怅然:是个陌生号码。她看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这个时候谁会给打电话呢?   “喂您好?”刘竹试探性地询问。   “出来,酒吧。”熟悉的声音。   刘竹觉得自己一定是考试考疯了:江韶给她打电话?还让去酒吧?   她刚想恶狠狠地把电话挂了,可是转念一想,她决定再试探一下:   “江韶?”   “快点。”对方干脆利索地扔出两个字,然后挂掉了电话。   刘竹对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发呆:没错了,江韶一定是又喝多了。   一个高中生!花心四处招摇也就罢了,还每天喝个烂醉!还要扯上自己?刘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   可是真的不理会江韶,他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闹事?万一出事怎么办……?   SHIT良心这种东西真心不能要啊!刘竹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的死去活来。算了,刘竹一拍脑袋,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翻手机,拨通电话:   “喂?王莱桐?你有时间吗,能不能去市中心商业街去陪一个人……”   “我在外边陪对象逛超市呢!”王莱桐抱歉的声音,“你要我去陪谁啊?”   “算了没事了我再找别人吧。”刘竹挂掉了电话。她开始担心了,得快点,晚了也许会出事。   打了一圈电话,大家要么就是出去浪了,要么就是家里人看着晚上出不去。   “SHIT!”刘竹简直要抓狂了,天要自己死吗?   算了算了!刘竹一横心,把手机扔进双肩包,匆匆出门了。   “这么晚你去哪?”妈妈追在后边问。   “去捞一个溺水的同学。”刘竹咬牙切齿地回答。   已经入秋了,入夜后的气温是很凉的。刘竹出来得匆忙,忘记披一件外套。她咬牙切齿在心中问候江韶的家人。   风尘仆仆地赶到酒吧,此时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人很多,人声乐声混合得嘈杂。刘竹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往里走,迎面撞上了上次的老板:   “诶哟小姑娘又来了,这次想干嘛?”   “他在哪?”刘竹不想和对方兜圈子,直入主题。   老板朝着身后的吧台努努嘴,市侩地笑了。   “谢谢。”刘竹转身离开了。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你来了。”看着重重把包摔在桌子上的刘竹,江韶惨淡地笑了。   刘竹心里一惊:不会已经喝傻了吧?   江韶把手里的酒瓶子对着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之后把瓶子往桌上一推,再用手背抹抹嘴,又打开下一瓶。   “叫我来干嘛。”刘竹又好气又好笑,白天就是个纨绔子弟,无恶不作;晚上就是个执拗地孩子,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陪我喝酒。”江韶没抬眼,又干一瓶。   “你从哪拿到我电话的?”刘竹双手抱胸,盯着毫无形象的江韶。   “学生会通讯录啊智障。”江韶扬起嘴角,脸颊有些微红。虽然酒吧的灯光很昏暗,但刘竹清楚地看到江韶微醺的醉态。   “你喝了多少了。”刘竹摁住江韶继续开瓶的手,皱起眉头。   “不知道啊……哈……”江韶眯着眼睛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十分诱人好看,“反正放了学就直奔这里。”   “别喝了。赶紧回家去。”刘竹紧盯着江韶,再喝,再喝她可就控制不了局面了!   “要你管我!”江韶变了脸色,挤弄着眉头,嘴里吐出来的气息全是啤酒的苦涩。   “谁要管你!?”刘竹有点恼了,大晚上的,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别人叫出来,现在还发大少爷脾气!这下你出事也不怪我了,反正我仁至义尽了。   刘竹站起身拎起包就要走,没想到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了刘竹的手腕:   “别走好吗?”江韶的脸冷冷地,可是声音却那么不确定,让人听了有点心疼。   刘竹的心一下软了。是啊,这么晚了,把江韶一个人丢在这里喝闷酒。刘竹做不到。   刘竹轻轻叹口气,把包放下,重新在江韶旁边坐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是在酒吧宿醉的样子?”   “你很讨厌我对不对。”江韶答非所问,干掉手中的半瓶酒。   “不。”刘竹淡然地回答,“是无所谓。”   “什么意思?”江韶很快又开一瓶。   “喜欢的反义词不是讨厌,是漠然。讨厌是因为喜欢到了极点却又无处宣泄或是得不到挚爱,而漠然,才是喜欢的反面。因为无论怎样你都不在乎,这才是最可怕的。”刘竹不去看江韶,而是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若有所思。   “所以你对我就是抱着这种情感?”江韶冷笑。   “没错。”   “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江韶的声音开始颤抖。刘竹知道,这回是真的醉了。   “我说了,这和我无关。所以我也无权评价。”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找我。”   “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良心,同样无关喜好。”刘竹说的轻松,心头却不知为何越来越重。按照经验,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奇怪的举动,比如江韶的花心浪荡,比如他次次宿醉。也许,在江韶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常人无法接受和容忍的故事吧。   “我讨厌女人。”江韶丢给刘竹一句无厘头的话,“也讨厌你。”   刘竹一头黑线:我去搞什么?咱俩才见过几面?本小姐招你惹你了?   “喝够了没,喝够了赶紧滚回家!”刘竹看着已经倒下几乎不省人事的江韶怒骂。   “我不回家!”江韶突然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红着眼眶冲刘竹嘶吼。   果然。刘竹心里暗想,造成江韶这样也许是家庭原因。   “方便说吗。”刘竹小心翼翼试探,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江韶就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伤人伤己。   “两个月前。”江韶又打开一瓶酒,被刘竹摁住了:   “你不能再喝了。虽然量不算很大,但是你喝的太猛,同样会受不了。”   “两个月前,”江韶竟然听话地放下酒瓶,“我撞见我妈和陌生男人偷情。”   刘竹震惊了。   她缓缓自己的情绪。虽然这种事情在新闻中经常出现,但是,作为一个受害者的同学,她还是吓了一跳。   “那个肮脏不堪的场面……啧啧啧。”江韶再次端起瓶子,打开,生生灌下半瓶,“恶心至极。”   刘竹转着自己的脑子,她需要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才能让江韶情绪稍微好一点而不是变得更差:   “所以?”她决定顺着对方。   “所以天下女人都一样脏。”江韶抬起手把剩下半瓶酒往喉咙里灌,刘竹赶紧伸手从江韶手里抢酒瓶:   “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我爸工作忙,”江韶红着眼圈继续说,“经常要去外地出差,有时候一两个月回不了一次家。那个女人,”江韶的舌头开始打转,“那个女人就背着我爸在家里搞男人!”   “那……你爸爸知道了吗?”刘竹轻轻问。   江韶摇摇头:“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爸。”   刘竹怔住了。一面是家庭的圆满,一面是尊严。这的确难选。   “不是你的错。”刘竹把酒瓶子放下,伸出手拍拍江韶的后背。所以这就是他在学校玩弄女生,到处招摇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就是因为他的妈妈?还是因为那么多的女生因为他的外表和家世像扑火的飞蛾一样,让他对女性有了更多的误解?   “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活该被玩弄。”江韶恶狠狠地甩出一句话。   刘竹叹口气。这下没错了。   “刘竹。”江韶突然转身,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对方,“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很下流?”   “是。”刘竹也直视江韶,“但你没错。正常人都该是这个反应。”   江韶盯着刘竹,一声不吭。刘竹也看着江韶。她知道,像江韶这种人是没有朋友的,所以今天才会给她打电话吧。他是玩弄过很多女生,但那些女生同样不值得他信任。   突然,江韶伸出有力的双臂环住刘竹的肩膀,用力把她拉近自己,把头埋在刘竹肩上,嚎啕大哭。   刘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推开江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不去手。她只好慢慢伸出手,轻轻拍着江韶的后背:   “没关系,都过去了。”   阳光向来是慷慨的。穿过窗帘之间的缝隙映射到地板上,投到床上皱着眉头的少年脸上。   江韶蓦地睁开了双眼。   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费力地坐起来,头很疼。感觉自己一觉睡了很久,大概是因为昨晚又喝了很多酒吧,全身疲软无力。他静静地坐着,一点点回忆着前一晚的事情。酒是喝的很急,但是还不至于喝断片。他仍记得刘竹生硬地夺下他酒瓶的场景。那么,这个地方又是刘竹带自己来的吗?是她家?   江韶掀开被子。门“吱呀——”地被推开。   “哟,醒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出现在屋门口,旋即回头:“竹子,他醒了。”   “醒了?”疾走的声音。   男生走进屋子,“唰——”地拉开窗帘,让阳光倾洒满房间。   “莱桐,你去给他倒杯水。”刘竹走到窗前坐下,挥手示意王莱桐。   “是是是!”王莱桐一脸不情愿,“有了新欢我就只能负责当端茶送水的小二了……”   “废话真多。”刘竹嗤之以鼻,“怎么样,好点了?”后一句是给江韶的。   江韶点点头,没说话。现在他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火,灼痛地厉害。   像是看出了什么,刘竹笑笑:“稍等,水马上来。”她站起身,把被子一点点叠起来,“这是王莱桐的家,昨天你喝太多,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思来想去还是他这里最合适,把你带过来以后我就回家了。一大早我过来的时候你还没醒。”   “水来了。”王莱桐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哥们你喝了多少,睡了这么久。这都中午了。”   “还行。”江韶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他根本就没忘,只是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昨晚……他抱了刘竹?   “行了你俩聊吧。”刘竹把被子叠好后绕过王莱桐走出屋子,“我去给你们做午饭。”   “喔!Fantastic!”王莱桐欢呼,“我想喝你熬的粥!”   “你家有羊肉吗?”刘竹反问。   “冰箱第二层。”王莱桐冲着屋外喊。   “你俩关系很好?”江韶把玻璃杯放在最近的桌子上。   “是啊。”王莱桐笑眯眯地看着江韶,“我俩是好闺蜜!”   闺蜜……?江韶脸上掉下一排黑线。   “因为他心里住了一个傲娇的小公主!”刘竹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你才小公主!”王莱桐撅着嘴一脸不乐意。   江韶的脸上又掉下一排黑线。   “诶你和竹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   “只认识不到一个月吧……”江韶想了想,敷衍似的回答。   “怪不得……”王莱桐在江韶旁边坐下,用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按竹子的性格不可能把她认识的一个人藏太久。”   “什么意思?”江韶有点不明白。   “你刚认识她你不知道。”王莱桐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盛满笑意,“竹子超级外向,脾气也很躁,属于那种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姑娘,性格鲜明的很……”   “是吗?”江韶想想,“还好吧。”   “这是以前的刘竹。”王莱桐突然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这个人就突然变了……”   “你俩扯什么呢?”闻声的刘竹握着锅铲叉着腰站在屋门口瞪两个人。   “没,没啥!”王莱桐满脸堆笑地迎上去,“竹子,我去帮你吧?可不能把我们家竹子累着!”   “一边去,你个小娘们能干啥。”刘竹翻翻白眼,“哪凉快哪呆着去。”   王莱桐吐吐舌头送走了母夜叉,然后回头对江韶说:“热水器里有热水,竹子让我热的,趁饭还没好你去洗洗澡吧。”   江韶晃晃自己疼痛的脑袋,最终点点头答应了。   江韶冒着热气,从浴室走出来。厨房里传出米粥的香气和锅铲击打的声音。   王莱桐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江韶出来立刻给腾出空位:“Come on!”   江韶坐下后用毛巾擦着头发。   “我不管你接近竹子是什么目的,总之一旦你伤害了她,我会找你算账。”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江韶猛然回头,对上了王莱桐一对眸子:   “什么意思,难道你喜欢她?”江韶带着玩味的语气不屑。   “不,”王莱桐依旧笑着,毫不掩饰,“我是作为竹子的好朋友对你发出的警告。”   “你俩干嘛呢?”从厨房走出来的刘竹被“深情”对视的二人吓了一跳,“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刘竹嗤嗤笑起来,语气里全是调侃。   “你的肉我可不敢吃哦!”王莱桐眨眨眼睛,尔后拍拍江韶的肩膀站起来,“我去端菜。”   “怎么样?”刘竹笑着问江韶,“虽然比不上饭店吧,至少不是黑暗料理。”   “嗯。”江韶应和着。他稍微有点乱。   “竹子熬的粥最好喝了!”王莱桐像个孩子伸长手臂欢呼。   “快吃吧,吃完了你送江韶回家。”刘竹伸手敲敲王莱桐的头。   “啊?为什么是我!?” ☆、你还真是个野女人   “今天就发成绩了!”李馨然抱着刘竹“哀嚎”,“竹子,怎么办啊……”   “凉拌。”刘竹一脸无语,“我比你紧张好吗,要是这次再进不了班级前十我就该去服毒自杀了……”刘竹哭笑不得地说,她一向是很努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进不了优等生的行列。   “可是你成绩一直比我好!”李馨然不服气。   刘竹笑着摇摇头,是啊,你们是不会懂的,你们只能看到表面。她倒不是怪李馨然,只是无奈。因为早就知道,早就明白,所以也不会太难过或是生气。   成绩单到手的那一瞬,刘竹还是崩溃了。那是一种永远都不可能有人懂的崩溃。多少个日夜的辛苦奋斗似乎都不值得。那些奋斗踩下的足迹仿佛都变成一个个讥讽的眼神和词汇在嘲笑她。刘竹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想哭。哭什么?没有人会懂的悲伤,即使表达出来也是徒劳,还会让自己显得脆弱。如果说爱情上的挫折,亲情上的痛苦还有可能感同身受,那么事业、学习就是最不可能切身体会的感情,那种你付出了一切却什么也得不到的感觉。   刘竹冷笑。   每个夜晚,她已经那样疲倦,双眼似乎再也无力睁开,她只好一杯一杯地续咖啡。每早起床时,她也是一样的。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即使她觉得她真的不行了。有时候她真的好想哭,很累,很多知识不管怎么研究还是弄不懂,很委屈。可是她觉得还是得坚持下去,放弃不是她的特性啊。   只是,上天从来不可怜她。   “竹子,你没事吧?”王莱桐看到了刘竹的成绩单。他知道刘竹现在很失望,从刘竹安静的样子中他也知道刘竹就在崩溃的边缘。   “有啥事?”顿了一下。刘竹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温暖。   “竹子你要想哭就哭吧。”   “哭你大爷。”刘竹咬着下嘴唇爆出一句脏话,“我还没倒下呢,哭哭啼啼干什么?”其实她很想扑在什么人怀里哭个够。可是,算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下课后刘竹掏出手机给赵笠发了个短信:   “周六上午八点,学校天台喝酒。”   “收到。”赵笠很快回复。   刘竹趴在天台的台子上,双眼直直地盯着楼下。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搂住刘竹的肩膀:   “为啥每次独处的时候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赵笠伸手去捏刘竹的脸。   刘竹挣脱出来,弯腰拎起一打啤酒:   “寡话真多。喝酒。”   “其实你没必要把成绩看那么重。”赵笠打开易拉罐的拉环,“不如你的多了去了,比如我。”   “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国考生,”刘竹笑笑,对着清风灌下一大口啤酒,“高考是我唯一的出路。”   “你又不是农村的孩子。干嘛说的那么凄惨。”   “可是我也不出自豪门世家,也不是能嫁进豪门的灰姑娘。我没有选择。”刘竹叹口气。在外人面前她很少叹气,一直是那种阳光向上的样子。也许是习惯了吧,面具不好摘了呢。   “活着真累呢。”刘竹无奈地笑笑,“无论你开不开心,你都要笑。就算你真的很难过,你也要坚强。因为你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你就是活的太现实。”赵笠也叹口气,喝口手里的酒,“其实你不必。”   “社会是这样,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刘竹苦笑,“即使我们现在逃避,未来,不出三年我们还是得走上社会。倒不如现在就去习惯了。”   刘竹转过身靠着水泥墙缓缓坐下,一腿伸展一腿立起,手臂搭在立起的膝盖上,手中的易拉罐被捏的喀拉作响。   她委屈啊。   “这不是还有我吗。”赵笠看着校园的风光,“虽然我不能经常陪着你,但偶尔喝喝酒还是可以的。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   “少给我玩这少女漫画的煽情情节,”刘竹吐槽,“我没有那么脆弱。”   “也没有那么坚强。”赵笠笑起来,“竹子,你需要哭一哭。你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这样下去对身体也不好。”   刘竹没有理会赵笠,把空了的易拉罐扔一边,径自又开一罐。   “喂你喝这么急干嘛!”赵笠听见声音后低头骂。   “你管我?”刘竹笑,“喝你的拉倒。”   “所以那个江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赵笠试图转移话题。   “咱们今天的主题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刘竹吐槽,脸上已经开始有红晕。没错,其实她的酒量一点也不好,而且可以算是很差劲。   “我觉得你该找个男朋友。”   “拜托,我成绩都这样了你还让我找对象!?”刘竹一下子炸毛了,扯着赵笠的裤子把她拽倒,“而且找对象也不会找他好吗!”   “我也没说一定是他。”赵笠叹口气,在刘竹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人替你分担。”   “那我要你有个毛用。”刘竹大骂赵笠,“刚才还信誓旦旦呢!”   “你要是愿意跟我说也行,”赵笠揉揉刘竹扎人的短发,“但是你每次只是拽我喝酒,发发牢骚,从来不说为什么。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这样真的会憋坏。”   “寡。”刘竹丢出一个字就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喝自己的酒。   “也许你就是压力太大了,稍微放松一些没准就能考好了。”赵笠试着分析。   “寡。”刘竹还是一个字。她现在烦躁得很,不想谈论什么狗屁学习方法。扔掉空罐子,她又打开一罐。   “别喝太猛。”赵笠还是忍不住提醒。跟刘竹处了很多年,她们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刘竹的脾气和六月份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平日里爱说爱笑爱闹像个放归山林的小兽,一旦被什么出发了伤感情怀就立刻变身女诗人,矫情惆怅得不得了。不过几乎没人人看到她第二面。目前所知,只有赵笠和王莱桐。   沉默中,刘竹成功搞定第三罐,正打算下手第四罐的时候被赵笠拦住了:   “喝这么多你一会咋回家?”赵笠皱着眉头,似乎有点生气,“再怎么样也别过分伤害自己。发泄发泄就得了。”   “松手。”刘竹没抬头。准确地说,是抬不起来了。可是她不想停。因为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满满的痛苦。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为了成绩喝个烂醉,”赵笠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刘竹你真是世界历史上的奇葩。”   “傻子才会为了别人喝醉。”刘竹也笑,只是睁不开眼睛。   “傻子是说我吗?”一个深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刘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却看不清,只感觉头沉地很。   “你还真是个野女人,喝酒喝这么生猛。”江韶调侃。   “关你屁事。”刘竹低着头,还不忘了骂。现在的她,就是一只六亲不认的洪水猛兽,管对面是谁,敢和自己搭话自己就敢骂。   “昨天不还好好的,今天抽什么风?”江韶似乎有点恼怒刘竹的态度,话也不是很客气。   “她就这样,”赵笠笑笑,“喝点酒就变个人。”   “你来这干嘛?”刘竹虽然身子软,但是还没失去意识,脑子还很清楚。   “就许你悄悄来天台喝酒,就不许我来天台散心啊?”江韶撇撇嘴表示不屑。   “少二寡,”刘竹冷笑,“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闲情逸致。说吧,找我干嘛。”   “你……”怎么知道的?后面半句还没说出来,刘竹就把手机扔给江韶:   “莱桐给我发短信了,说你问他我在哪。”   “这小子,还真是和你‘姐妹’情深!”江韶毫不留情地讽刺,“我想和你聊聊天。”   “那不好意思,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刘竹淡然一笑扔掉第四罐,打开第五罐,“我今天没心情。”   “看出来了。”江韶面露尴尬之色,一看就是没料到刘竹在天台会是干喝酒这种出格的事,“但是我都已经来了……”   “就当是散散心,麻烦您打道回府。”刘竹下了逐客令,一点余地也不给对方。对着天台的冷风“咕咚、咕咚”灌着啤酒,目不斜视。算不上白皙的脸庞却红得吓人,脸上的小痘痘喷薄欲出,贴在额头上的细碎刘海乱乱得飘着,快比男生短的头发凌乱得可怕。她随手丢开空掉的第五罐,伸手再去拿。可是面前的罐子已经都空了。   “竹子,你喝太猛了。”赵笠放下手中的易拉罐,“我这才是第一个,你就把剩下的都干完了……”   “谁像你,跟个老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刘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沉得已经抬不起来,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好受的感觉,眼角也变得潮潮的。   “竹子,我带你回家吧。”赵笠紧蹙眉头,放下刚刚被自己扫荡干净的易拉罐,伸手拉刘竹起来,“你还能走吗?”   “能!为什么不能!?”刘竹低吼,“谁倒下了我也不能倒下!”说着边歪歪扭扭地要站起来。   赵笠赶紧接住摇摇欲坠的刘竹,长叹口气:“为什么你这么爱逞强呢?”她看着瘫在自己身上的刘竹,灵动有神的眼睛倔强地闭着,紧闭的嘴巴却让人明显看出咬牙的样子。她又叹口气,弯腰下去,将刘竹横抱起来,作势要走。   “喂!你们当我透明啊!”江韶对二人的态度很不满意,而且,眼睁睁看一个醉酒的姑娘被“男生”抱走,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似是知道江韶在担心什么,赵笠尴尬地笑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把竹子怎么样,因为我是个女的……”她把怀中的刘竹紧了紧,然后说,“你要是想找存在感,可以帮我们把现场收拾一下,谢谢。”说完调皮地眨眨眼,潇洒地走掉了。   只留下江韶带着一脸镇静呆呆地站在原地:   女……的?   “嘶……”刘竹醒了,下意识坐起身子,却被来自后脑勺的一阵剧痛袭击,没能成功。   “叫你得瑟。”熟悉的也是令她厌烦的声音,“说你是野女人,你还真是个野女人。小小年纪学别人酗酒。怎么样,玩大发了吧?”   “你有资格说我吗?”刘竹挣扎着还是坐了起来,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似的松了一口气,软软地瘫在床头。   “起码我没让人抱着走。”江韶不服气,吹胡子瞪眼地跟刘竹争,“而且睡姿还那么豪放,一点女孩子样子都没有。”   “拜托,”刘竹皱起眉头,低头看:还好!是和衣而睡的。“你们家难道没有教过你,女孩子的房间是不能随便进的吗?更何况我还在这里睡觉,你就坐在一边看着,是不是太失礼了?”   江韶自知理亏,吐吐舌头,很痞地告诉她:“我可是好心在这看着,谁知道那个死变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死……变态?”刘竹一头雾水,尔后恍然大悟,咯咯地笑起来:“你说小笠吗?”   “就是他!”江韶一脸愤青的模样,“正气凛然”地拍着胸脯,“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告诉我他是女生,你说变态不变态!?”   正端水进来的赵笠听到江韶的话,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哈哈哈哈……”刘竹笑的喘不上气,头也疼起来,“小笠的确是个女孩子,你误会她了。”刘竹抬眼看到了气不打一处来的赵笠,笑的更欢了。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江韶一脸惊恐地回头看:“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我手里端着水我现在就打死你。”赵笠把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叉着腰瞪着江韶。   “行啦小笠,他又不是第一个误会你的人。”刘竹赶紧劝架,“他就这样,欠揍得很。”   赵笠一脸无语,递给刘竹一杯水,然后气呼呼地走出房间。   “……”江韶尴尬地说不上来话,还真是个女的?   “你呀,”刘竹掀开被子坐起来,“不会说话就少说,每次张嘴都那么欠揍。”她忍着剧痛的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叠被。   “诶,你都这样了起来干什么?”江韶下意识地上去扶刘竹,却被刘竹闪开了。   “玩笑归玩笑。”刘竹没有看江韶一眼,“你找我到底为啥,咱俩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看着突然严肃的刘竹,江韶还是一样的不正经:“找你聊天呗。反正那天喝完酒该不该说的,秘不秘密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想着来找你也没什么吧?”   “为什么是我。”刘竹把叠好的被子放在床头,轻车熟路的动作向世界宣告她已经是个老手,语气也是那么淡定,仿佛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突然的安静!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片刻的停顿后,江韶淡淡地反问。   “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后宫佳丽?”刘竹在已经整理好的床边坐下,看着面前突然变得严肃的高大男生,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不屑和讽刺,没错,就是狐朋狗友。   “你都说了是狐朋狗友和后宫佳丽了,”江韶自嘲般地笑了,“敢问历史上那个狐朋狗友和后宫佳丽是值得信任的?”   “那敢问您老人家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利用的呢?”刘竹追问得尖锐,没错,既是路人,又何必留足情面?   “不过是几顿饭,几份作业罢了。”江韶端起赵笠带进来的另一杯水,喝了一口,“我玩,他们也玩。大家心里都清楚,哪里会有那么多真情实意。”   “你就不怕我也利用你?”   “都有那么多人了,哪里会差你这一个。”   “但是倾诉心声这种事,你还是去找女朋友做比较合适。”刘竹摇摇头,她并不想和江韶扯上什么关系,哪怕是普通朋友。因为像江韶这种人,太容易惹事情出来,明哲保身总不会错。   “你说哪个女朋友?”江韶一脸坏笑地盯着刘竹毫无亮点的脸。   “Shit!你同时找了多少女朋友?”   “数不清。”   刘竹的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怎么会认识江韶这种人呢!? ☆、为什么不开心   “所以,”江韶直直地盯着刘竹,“你为什么要喝酒?”   “不开心。”刘竹的回答简洁明了,似乎也不愿意多透漏些什么。   “因为什么不开心?”江韶追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刘竹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我……”   “吃饭啦!”赵笠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本就不打算多说什么的刘竹抓住机会离开了江韶的视线。   没错,她同情江韶的遭遇,也愿意牺牲一些自己的个人时间帮助江韶解决他的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江韶在她心里就有了一席之地。何况江韶只是简单说了自己的困扰,她对江韶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刘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能帮即帮,不能帮让她袖手旁观也不会让她感到多么不安。生活即使如此,没有世故圆滑的心机婊,也没有大慈大悲的白莲花。人,不过是介于天使恶魔的东西罢了。   成绩带来的坏情绪遮掩了刘竹一整天。好在刘竹控制情绪的能力够好,也就没再出什么岔子。   傍晚的时候,似乎老天也被刘竹影响到了心情,湛蓝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黑压压的。刘竹心里大呼不好,可是也只能叫苦:不按套路出牌的天气,说好的没有雨的啊!   感觉身后有人捅自己,刘竹欠过身子表示她听着:   “你带伞了吗?”王莱桐压低声音,故意不看刘竹以防止台上的老师看到他们在开小差。   刘竹摇摇头表示没带。   “我送你回家。”   刘竹再次点点头表示同意和感谢。没错,她和王莱桐已经熟悉到完全不需要拒绝对方的地步,因此刘竹也没有半点矫情,一口答应。   “真奇怪,这雨说下就下。”看着教学楼门口熙熙攘攘挤着等家长来接的学生大军,刘竹无奈得笑笑。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王莱桐靠过来重重拍了对方脑袋一下,皱皱白净的眉头。   “我又咋了!?”刘竹一下子抱住自己可怜的头,抬起头,瞪大眼睛冲着王莱桐射出“凶狠”的目光。   “就算没人接你,不是还有我呢吗?”王莱桐没有回答刘竹,反斥对方。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心疼刘竹。没人知道刘竹到底经历了什么,包括他自己。   “哟哟哟,这是干什么呢?”辛辣的讽刺一字不落地钻入刘竹和王莱桐的耳朵。   刘竹懒得解释。不过她承认,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讨厌江韶。从他身上,刘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一切现象都必定有其出现的原因。   “好巧,又碰到了你啊!”王莱桐的一番话说的好像别有用心一样,“竹子,我们赶紧走吧,我怕雨会越下越大。”   “嗯。”刘竹点点头,正准备挥手和江韶再见时,被江韶打断了:   “你俩撑一把伞?”江韶不屑地坏笑,双手背后,“你也就能做到这程度。”后一句明显是冲着王莱桐说的,□□味浓的很。   “我会安全送竹子回家的,就不用你操心了。”王莱桐也是不甘示弱。   夹在两人中间的刘竹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畸形,怎么有股子玛丽苏小说男一男二抢女主的感觉?不行不行这种不正的风气得赶紧纠正!   “喂!”刘竹拍了王莱桐后背一下,“你俩说什么有的没得呢?乱七八糟的。”   “你先走吧,我要她留下陪我。”江韶一脸霸道,像横着走的螃蟹一样无理。   “你又要干嘛?”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竹有点着急了。江韶的知名度虽然不及学生会主席,可是因为出类拔萃的成绩和浪荡的行为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她可不想成为第二天全校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陪我!”语气就像是那天叫她去酒吧陪他一样理直气壮,坚定不移。   盯着江韶有几分孩子般执拗的脸庞几秒钟后,刘竹长叹口气:   “江韶,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没空陪你胡闹。你女朋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陪你吧,最近别来烦我好吗?”她认真地看着对方好看的脸。不得不承认,江韶的确长得很帅气:乌黑深邃的双眼,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短短头发根根直立,就像江韶本人倔强的脾气。高大的身材,保守的校服也挡不住常年运动的线条。   江韶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张开嘴:   “我不要她们……”倔的像个孩子。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王莱桐忍得地不耐烦了,“你和竹子才认识几天?你有什么资格缠着她?”   “莱桐!”听到王莱桐毫不客气的话,刘竹有点恼怒。江韶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痞,倔。再加上心里一直不愿意向外人透漏的伤痛。刘竹必须承认,王莱桐这句话说太重了。   周围江韶的好哥们开始调侃他,什么“撩妹失败”,“第三者插足不好插”,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江韶咬咬牙,低头深深看了刘竹一眼,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啪、嗒——”两声闷响,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不等声音落下,江韶一声不吭地推开人群冲进雨里。   等看清掉在地上的东西后,刘竹吸了一口气,愧疚感霎那间包裹了她的胸口:是两把伞。   江韶,他给自己送伞?   现场的人齐刷刷地露出尴尬的神情,尤其是王莱桐:   “竹子……”   刘竹摇摇头,弯腰捡起两把伞递给刚才打趣江韶的男生:   “拜托你明天还给他。”   “要不要追?”王莱桐似乎心里有点摸不着底,急切地问刘竹。   刘竹仍然是摇摇头:   “让他冷静一下,明天我去解释。”   夜深,刘竹沉浸在大量的数学计算中,手机铃声响的突然,着实吓了刘竹一跳,王莱桐的信息:   “我是不是过分了?”   “是。”正准备发出去,却又迟疑了。王莱桐的为人刘竹再了解不过了。虽然一米八的大个子,外向阳光,但是心里却敏感得很。她删了之前的,重新写了一条:   “没事的,明天我去和他解释。”   一大早到学校,刘竹并没有急着去和江韶解释。本来就是不大的事情,刘竹不想占用她太多精力。下午不是还有节活动课吗?那时候去找江韶好了。   看着王莱桐的目光,她拍拍对方的手表示安慰。一点也不出她的预料,   活动课时,刘竹走出班门去隔壁班找江韶。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江韶,谢谢。”刘竹扯起嘴角,摆出一个最和善的笑容。她最擅长笑了,不是吗?哪怕难过,她也能笑的开心灿烂。   “他不在。”戴眼镜的姑娘笑的温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竹却感到有一丝敌意。   “那好吧,”刘竹歪歪头,“那就麻烦你等他回来后告诉他隔壁有人来找过他。”   “嗯。”女孩子答应得爽快。   放学后,刘竹和李馨然说笑着就要走出教学楼。突然,一条胳膊横在刘竹面前,熟悉的嗓音有点沙哑,低沉的声调恰好是能撩起心田水花的节奏:   “你不打算解释吗?”   “什么意思?”刘竹抬头不解地看着紧皱眉头的江韶的帅气的脸。   “一整天,你也不去找我解释一下昨天的事吗?难道你就默许了王莱桐做你的侍卫吗?”   刘竹耐着性子听完江韶一连串的质问,好笑地伸出手指,点着对方低垂的额头:   “第一,我今天活动课有去你们班找你,但是你们班一个戴眼镜的长发萌妹子说你不在,我还拜托她通知你;第二,莱桐和我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你这样说我俩不免有点血口喷人的意思;第三,莱桐昨天之所以那样说你,也是担心我,对你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你找过我了?”江韶的眉头锁地更紧了,“你拜托了谁?为什么她没有通知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竹摊开手耸耸肩,“我又不认识那妹子。”   “是不是长头发,带着圆圆的眼镜框,右眼角处有一颗淡淡的小黑痣?”   “对。”刘竹点头。   江韶坏坏的笑了,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这就说通了。”   “怎么?”   “她是我众多女朋友之一。”   “怪不得。”刘竹也笑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误会解开了,该解释的也解释清楚了,那过程也就不重要了。想着,作势要走,却又被打断了:   “今天心情好了吗?”江韶淡定的看着他,突然就没了往日的不正经和痞样。   “陪你?”   “嗯。”江韶梗着脖子,从喉咙里生生挤出一个音调。   “不行。”刘竹还是摇摇头,“太晚了回家家人会担心。”   其实她并不很认同江韶缠着自己陪他的行为。毕竟大家才认识没有多少时日,而且男女有别。但是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对方,因为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   可是转念一想,她似乎又有些理解江韶的做法。家里出了那么大事,肯定会很抵触回家这件事。母亲是一个孩子在世界上最信任和最迷恋的港湾。一旦孩子发现自己的母亲不再是那个温润美好的模样时,他便很容易对世界失去信心。江韶就是,失去了对爱情,对友情,的美好向往,转而变成自暴自弃,玩弄。   第二次被拒绝的江韶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了。他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没有被女性拒绝过,更没有被女性拒绝过两次。他不再说什么,黑着一张脸转身,迈开修长的腿就要走。   “喂!”情急之下,刘竹抓住了江韶的手腕,“听人家把话说完啊!”   江韶没有吱声,但是刘竹看得出来他的眼里满满的期待,像盛满了星子的夜空那样澄澈:   “周六上午,商业街,我陪你。”刘竹一口气说出来。虽然她并不想做一个随便的女孩子,轻易约男生出去,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再拒绝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拒绝的伤害有多大,比任何人都清楚……   “真的?”虽然不是答应,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峰回路转?   “真的。”刘竹笃定地点点头,嘴角漾出一个弧度,将安慰的眼神送出去。   “那就说好了!”说完江韶伸手揉揉刘竹一头短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高大的背影不难看出轻松的意味。   “你俩啥情况?”一边憋半天的李馨然冲着刘竹狂眨眼睛,满脸八卦。   “没啥,一个难缠的受伤家雀罢了。”刘竹看着江韶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当年,若是自己也能如江韶般幸运……   深夜,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那么伤心?”   看着手机屏幕,刘竹扑哧一声笑出来:虽然江韶的外表是一个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但其实背地里也有偏执的一面呢:   “成绩。”简单的两个字消失在电波那边,刘竹叹口气:   “愁绝桑阴春欲暮,一痕浓绿上眉端。” ☆、你很特别   刘竹没有急着去问江韶为什么缠着自己一定要陪他,而是安静地走在他右手边。   “喝酒去吧。”江韶指着那家熟得不能再熟的酒吧,低头征求刘竹的同意。   “不行。”刘竹想也没想便一口否决了。喝酒?开什么玩笑。再让江韶喝个酩酊大醉?想想前几次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走的经历,刘竹就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了。   “那你说去哪?”江韶一脸贱样,勾着眉毛看刘竹。他不信刘竹会有什么更好的建议,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只有酒精才能撬开他的嘴。   “带你去上次的咖啡店。”刘竹勾勾嘴角,那个她最喜欢最喜欢的地方。   “嘁,喝咖啡有什么意思……”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脚步还是跟上了刘竹。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是没底的,他害怕刘竹又一时兴起不愿意陪他了,所以他也不敢拗着对方。   “两杯柠檬果汁,谢谢!”刘竹对着小店的店主微笑,并且大方地付了钱。尔后转身对江韶说:“上楼吧,这么早,楼上应该没有人。”   “这么大方?”江韶忍不住还是调侃了刘竹一下,“我以为你又会因为钱和我斤斤计较一阵子。”   “上次是替你收拾残局,这次是陪你聊天,完全不同的性质怎么能搅在一起说?”刘竹白了江韶一眼。几次的接触后,她觉得江韶为人本身不难相处,就像王莱桐一样,虽然有点自己的小脾气,但是性格还是很大方的,一点也不小肚鸡肠。“说吧。”   “说什么?”江韶走到沙发面前重重地做坐下去,双臂展开瘫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眯着眼睛看在窗边高凳子上坐下的刘竹。   “说你想说的。”刘竹不去看江韶。她知道江韶一定是心里憋屈了,否则也不可能缠着自己让自己出来陪他。毕竟他们还没熟到那种完全没有芥蒂的地步不是吗?既然江韶会坚持让自己陪他,一定是遇到什么非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没有酒。”江韶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没有酒,没有情绪,堵在喉咙的话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来,藏在泪腺的液体就是流不出来。刘竹不是没有经历过。   “那就尝一口果汁。”刘竹把视线从窗外转到江韶脸上,“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希望你也能喜欢。”她不是不尊重江韶才给他点了和自己一样的味道,而是,想敲打江韶一下。   “唔……”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江韶还是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么酸?”   “嗯哼!”刘竹撇撇眼角,弯弯的眉眼里都是笑意,“一杯柠檬味的果汁,就是生活的模子。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接受着来自生活的折磨、□□。也许你会埋怨命运,是命运让你承载了生命难以承受之重。但其实,每个人都曾经历过和你类似的磨难。老天最公平的地方,莫过于他对所有人的不公平。你一生的痛苦,会来自很多不同的角度,亲情,友情,爱情,工作,生活,社会……很多。你逃不掉,你唯一能做的,仅有像干掉这杯酸涩的柠檬汁那样,勇敢面对。”刘竹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空气,她的眼神直直的,像是看着江韶,又像是穿过了江韶的身体到达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柠檬汁,入口甜,随即是铺天盖地的酸。酸后有涩。待一切味道过去后,你才能隐约品到一点清甜。生活即是如此。”   江韶没有说话。他没想到在刘竹普通的外表下藏着一个说客的心。自己还没对她说什么不是吗?可是心却好像是被说服了一样。   “我从小生活非常优越,”江韶把空了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垂下头,双手紧扣,“爸妈恩爱,我又天资过人。因此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也许是老天都在嫉妒我这种单纯的幸福。”江韶没有给刘竹插嘴的机会,接着说下去。虽然刘竹也没打算插嘴。“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拓展到了国外。随之而来的就是经常的外出应酬和数日不归。爸爸以前也是很忙的,但是很少会和人应酬到深夜。他是有原则的,就是无论多忙,也一定保证和我还有妈妈的相处时间。”   “但是,慢慢的,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可能是把最早的自己丢在什么地方了吧!”江韶自嘲,“他酗酒应酬,不归家。”   “妈妈也不甘示弱。”江韶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淡定,“很快,我发现了她出轨的事实,还亲眼看到了那样不堪入目的一幕。”   “你不该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你妈妈身上。”刘竹毫不留情地打断江韶。知道自己这样可能会引起对方不满,但是她必须要说。纵容江韶说下去,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纵容他这种不正确的情感倾向继续发展,“毕竟你爸爸也有错。”   “可是我看不得肮脏!”江韶突然抬起头冲着刘竹吼了出来,声音大到着实吓到了她。蓦地,他又觉得不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对你发脾气……”   “没事。”刘竹摇摇头。她看着江韶泛红的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她知道,这种事情放在社会上,说句不好听的,多了去了。比这恶心一万倍、复杂一万倍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江韶之所以会因为这件事酗酒、堕落、糟蹋自己,不过是因为从小的养尊处优导致的心理不够强大。   “说实话,”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该好好刺激一下江韶,“你们家的事并不少见。这种上一辈的事情本就不是你该想的。他们之间是否有爱从来不会影响他们对你的爱。”刘竹站起身,面对大大的落地窗,给江韶一个纤瘦的背影,“我有很多像你这样遭受来自家庭方面重创的朋友,他们当中比你惨的人,多得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整天喝酒,玩妹子,甚至缠着一个不甚了解的人去求安慰。说到底,是你自己不够强大。”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刘竹转过身,走了几步,靠近江韶,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正抬头看自己的江韶的脸,“每个人活着的时候受到命运齿轮的碾压的疼痛感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心态和处理的方法。面对痛苦,要么倒下,要么不屈地走下去。选择权在你手上,不过,显然你选择了前者。”   “试想,”刘竹认真地盯着江韶的黑色瞳孔,“如果你是一个坚强勇敢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你还会是如今的表现吗?”   江韶没了声音。   “我不是在指责你,”刘竹又张开嘴,“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陷入苦恼的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这件事,而是你自己,一个不够强大的你。”   “说得你好像都懂一样。”从江韶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指责还是其他什么。   “我不懂。”刘竹很肯定地说,没有一点犹豫,“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所以,我刚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给你最客观的分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所以,你是在否定我的所作所为?”   “是。”刘竹又是一口咬定。在这种时候她不想说假话。他人所谓的安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刘竹不想做那种蠢事。“酗酒,把妹……都是错的。这些事情到最后真的让你忘记悲伤了吗?明显不是,而是让你更悲伤,更加觉得自己无依无靠,甚至,连友情和爱情都不愿意再相信。”   江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低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坐着。   刘竹走到他身旁坐下,“你知道为什么你自己要缠着我陪着你吗?”   “好玩。”江韶扔给对方两个草率的字。   “不,”刘竹一边摇头一边说,“其实从心理学上讲,很多事情并不是真的需要什么心理医生帮你排解,只要你肯说出来心情就会好很多。之前你之所以会愈演愈烈,就是因为你一直憋着,宁可宿醉成伤也不愿意说一个字出来。上次在酒吧你说出来以后,虽然只是简单的叙述,也让你多少觉得好一些。本身你就不愿让太多人知道,发现自己已经把事情透漏给我,想要发泄却无计可施时,当然只能是我。”   “我能不能认为你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江韶突然好笑地看着刘竹,他都这么伤心了,刘竹指责她也就不说了,还摆出这么多科学道理来糊弄他。   “我没有。”刘竹翘起腿,把胳膊肘支在腿上,又把手支在下巴上,认真的盯着江韶。   “不过,”江韶收敛了败家的痞子样,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刘竹,“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特别的女生。”   感觉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深邃的双眼不住向外倾泻暧昧的光芒,好看的脸庞上一张薄唇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刘竹突然意识到距离有点近了,脸颊悄悄地烧了起来,情急之下,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嗨!”刘竹最终选择站起来拉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这算什么,”大大咧咧地拍着江韶的肩膀,“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朋友?”江韶也站了起来。只不过江韶一站起来刘竹就觉得手机信号都被挡住了,“这么说你认可我了?”   “这……普天之下皆兄弟嘛啊哈哈哈……”干干地笑了起来,刘竹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赶紧背过身子。惨了惨了!为什么气氛一下变得这么奇怪?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忘记了要和江韶保持距离!   刘竹有个怪癖,就是不能和生疏的男生靠太近。一旦逾越安全距离就会脸烧的厉害,甚至晕眩。但是一些人会例外,比如王莱桐。关系近了也就不觉得尴尬了,所以更不会觉得害羞或是不自在。   虽然她本人并不是什么纯情小女生,但是还是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生理反应”。   “你怎么了?”丝毫不知情的江韶站起身,不知死活地靠了过来,拱起身子,头的高度就刚好和刘竹平齐,下巴刚好抵在对方纤弱的肩膀上。   “啪——”   江韶捂着脸五味杂陈地看着刘竹:有惊吓,有恼怒……   “对,对不起啊……”刘竹这下才是真的慌了。只要一有男生靠近她就会下意识自卫,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耳光妥妥的就落在了江韶帅气的脸上,“你。你最好不要靠我太近,我的反射弧很奇怪的……”   这么一说江韶也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刘竹反应突然这么大,但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也不能打人啊!按小说里的套路,你不是该推开我,或是趔趄地跑开,再摔到我怀里什么的吗?”   “你少臭屁了!”看江韶又恢复了不正经的老样子,刘竹的气也喘匀了,“生活就是生活,哪里来那么多暧昧情节。像你这种学霸不是应该最不屑这些东西的吗?”   “学习这种东西,”江韶立刻又摆出一张欠揍的笑脸,“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事。泡妞也一样。”   “我呸。”刘竹佯装愤怒,笑骂对方,“学习好了不起哦!长得帅了不起哦!”   “当然!”江韶骄傲地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嘴角扯出一个邪魅的微笑,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看着顺利被转移视线的江韶,刘竹心里暗自嘲笑一番他的幼稚好哄,也不再尴尬了。   “对了,上次你说你因为学习才喝成那样?”江韶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因为压力大而崩溃的人倒是不少,但是你还真是特别,哪有人会真的喜欢学习呢?”   “我也不喜欢,只是不能脱俗罢了。”刘竹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着看对方。   “那我以后帮你吧!”江韶拍着刘竹的肩膀,“有我在,就算你是榆木疙瘩我也能把你教成状元!”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刘竹对江韶的话嗤之以鼻,不过还是觉得心头一暖。   这种社会,是不会有人真心愿意帮你的,无论是生活,工作,还是学习。所以,刘竹并不是很相信江韶是真的愿意帮助自己。但是,起码有这句话放在这,刘竹就会觉得感激。毕竟有那么多的人,连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舍不得给予。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江韶的话锋一转,立刻掌握了主动权,“为什么王莱桐说你的性格多变?”   “多吗?”听到这话的刘竹惊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太大震动。的确,她是个双面人,乍一听像是人格分裂,但其实对于刘竹本人来说,她没有任何的心理疾病。只是……“还好啦!每个人都是双面的啊。只不过恰好让你们看到我隐藏的那一面而已,不要这么惊讶嘛。”   江韶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他不笨,也没忘王莱桐说过的所谓一年前的事情,但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问的时机。   “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江韶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把话头往自己身上扯,顺便,了解一些别人眼中的自己。   “你?”刘竹恶毒地笑了,“放荡,贱痞,偏执,倔强,高智商但是低阅历……”话没说完就被急不可耐的减少打断了:   “喂,我说,”江韶勾着薄唇好笑的看着刘竹,“就没一句好的吗?”   “有啊,我不是说你高智商了么……”   “野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你吐一个?”刘竹反将一军,笑的花枝乱颤。   那一瞬间,江韶好像有了错觉。刘竹的笑容像是明媚的春光,那种能点亮暗夜的亮,能融化冰雪的光。江韶敢肯定,像刘竹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容貌,是不可能给他这种阅女无数的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的。若是说丑到令人害怕,倒是也能激的他加深印象,记住这个人。可偏偏,面前这个笑的灿烂的女孩既不美,也不丑,是那种走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   那么,又是什么,让他江韶能够有一瞬间动容的呢?   “喂——”刘竹见江韶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烧,踮起脚尖冲着对方耳朵就是一通乱吼,“发什么呆啊?”   “嘶——”吓了一跳的江韶回过神来,感觉像是暂时性失聪,恶狠狠地说,“喂,你个野女人,干嘛吼这么大声!?”   错了错了,这种不乖也不优秀的野女人,他江韶才不要! ☆、她出事了   “所以,”刘竹勾着嘴角问他,“好点了吗?”   江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刘竹没有错,自己身上这种事情世界各个角落每天不知道会发生多少遍,自己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自己内心不够强大。如果自己足够勇敢和成熟,那么即使发生比这大一万倍的事情也不会选择祸害自己来排遣痛苦。父母固然有错,可那又怎样?既不是自己造成的就没有必要糟蹋自己的身体,糟蹋自己的前程。如果力所能及,就帮父母一把,复合也好,离婚也罢,他们对自己的爱,从不曾因为这些少过分毫。尽力去改变,如若不能便去接受。总之,不可以再幼稚得像个长不大的孩童,哭闹着祈求帮助。   “好啦,我的任务完成啦!”刘竹开心地拍拍手掌。她知道这么几句话就想抚平一个人的伤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她要江韶明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要去抱怨。学会解决问题,才是一个成熟的人的选择。“走吧,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干嘛?”江韶带着一脸坏笑疑惑地问她。   “宠物医院。”刘竹打了个响指,眯着眼睛看对方。   “去宠物医院干嘛?”   “到了不就知道了嘛?婆婆妈妈地跟丫头片子似的!”刘竹咋舌,挑衅地挑挑眉。   “……”   “所以……”江韶看着自己身上消过毒的白大褂,一脸上当受骗之后的不甘心,“我们到底要干嘛?”   “帮忙咯!”刘竹看着忿忿不平的江韶,豪放地笑起来,“这是我姑姑开的宠物医院,我经常会来这里帮忙。”   “为什么?”江韶更不理解了,“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来这里?”   “我觉得你需要外界的帮助。”刘竹依然笑着,“很多事情你不愿意说,不代表你不介意。但是和小动物呆着就不一样啦。它们是最单纯的生命,就算你闷在那里,还是会被它们的好心情感染的。”   “这是什么鬼理论?”江韶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看刘竹满是痘痘的脸,又看看被硬塞进怀里的泰迪幼犬。   “安啦!”刘竹伸出手顺顺江韶怀里狗狗的小卷毛,又抬头笑着说,“虽然我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医师,但是这些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而且,这么好的机会能找到一个不要工资的帮工!”   “哇这么心机!?”江韶佯装愤怒,带着笑意在刘竹脑门上开一个爆栗。   “喂你打到我的痘痘了!”刘竹双手捂住额头幽怨地盯着江韶,“痘痘不能碰啊,很疼的……”   “谁让你长那么多?”江韶一脸无所谓,“怪我咯?”   看着一脸无赖的江韶,刘竹咬着牙,抬脚用脚背“踹”了江韶的小腿肚子一下。江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膝盖一弯,差点给刘竹行一个“三拜九叩”大礼。   “喂你这个野女人!”   “咋?”刘竹学江韶无赖的样子做个鬼脸,“干你的活去!”   “哼,我才不给你白干活呢!”   “那你想咋?”   “十杯柠檬汁!”   “你咋不去抢劫!?那家柠檬汁好贵的好吗?送你一斤柠檬酸死你好了!”   “来呀来呀酸不死我你不姓刘哦!”   “滚!”   “竹子,你和江韶真的‘约会’去啦?”一大早李馨然就鬼鬼祟祟扯着刘竹问个不停,眼神还一直往周围飘,好像生怕被谁发现似的。   “一边呆着去!”刘竹哭笑不得地看着李馨然,“就是一起出去转了转。”   “哟哟哟,看这话说的,”李馨然对着刘竹挤眉弄眼,好像生怕刘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孤男寡女出去转,不是约会是什么?”   一听这话,刘竹又乐了:“谁规定孤男寡女就一定是约会了?那你和你爸出门是不还对不起你妈了?”   深知刘竹毒舌属性的李馨然吐吐舌头,并不打算和对方争下去:“才不听你解释呢。”   “不过,”顿了顿,李馨然还是张嘴打算说出来,“为什么你一直都不愿意一和男生亲近呢?难道你喜欢女生吗?”   “什么鬼!”刘竹伸手使劲敲了李馨然的头一下,“你都从哪得出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结论?我只是不能和异性接近罢了,稍微近一点我就不舒服。”   “不对吧?”李馨然敏感起来,“我看你我王莱桐就挺正常啊……”   “关系好的不算!”刘竹果断回答。没错,她从来被打算掩饰她和王莱桐“闺蜜”的关系。关系好就是关系好,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没做亏心事也就不怕别人诬赖她和王莱桐“早恋”。   “不对……”李馨然若有所思地盯着刘竹的眼睛,“难不成你以前受过什么刺激?”   刘竹的脑子“嗡——”地响了一下,仅仅半秒:   “哪有,你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吧?就算受刺激,我也是被自己丑哭的。没事别扯这些……”刘竹话锋一转,轻松撇开尴尬话题。   刺激?赶走李馨然后,刘竹嘴角撇撇,露出一个阴森的冷笑:   呵呵。   下午一到学校江韶就觉得不对劲了。   慌!很慌!   怎么了?   江韶使劲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他的嘴很好看,薄厚适中,黯淡的红色中充满男性的特点。只是现在却被他咬出深深的血印。没有咬破,只是留着血丝的颜色。   这种揪心的感觉,就像那天他走进房间看到肮脏一幕时的心情。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就……   活动课。   “江韶,打球去!”同班的几个“哥们”吹着口哨叫着。   “今天不去了。”江韶把头埋在桌子上的双臂间。不知怎么了,慌到连最爱的篮球都不想去打了。   好烦躁!   到底是怎么了?   “砰——”一声巨响从班门外传进来。   “竹子——!”女生的尖叫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江韶“噌——”地抬头,立马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隔壁班。   脑子依旧一片空白,尤其是看到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的刘竹以后。   “刘竹!”他吼着就冲到了伤者身边,伸出手扶起对方的头,另一只手拍着对方的脸,“喂!你醒醒!”   看着立在面前的梯子和一地的玻璃渣子,江韶连脑子都来不及过了:   “你们对她做了啥!?”回头冲着李馨然一干人等吼叫起来。江韶的暴戾是众人皆知的。高兴时,他是那个浪荡的花花公子江韶。不高兴时,他就是个活脱脱的核武器,还是随时都会炸的那种,一炸就死一片的那种。   “灯……灯泡炸了……所……所以触电……”李馨然让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可是江韶却是听懂了。   “Fuck!”江韶没忍住,狠狠骂了句脏话。来不及呵斥任何人,弯下腰麻利地把瘦弱的姑娘横抱起来就冲向了医务室:   怎么办怎么办?江韶急得一头汗,看都来不及看怀里的人一眼就急匆匆地跑。校园不大,可是为什么医务室这么远?他紧了紧自己的臂弯,生怕一不小心把刘竹摔在地上,就像上次运动会。   他害怕了。   一个没认识多久的人,让他害怕了。   一个女人,让他害怕了。   一个野女人,让他害怕了。   “没什么大碍,”校医认真检查了刘竹的心率、头部以及其他可能伤到的地方,“虽然是触电了,但是立刻从梯子上摔下来,脱离了电线,没造成太大伤害。就是摔了一下,大概磕到了头,所以昏了过去。没有外伤。这么长时间,还有呼吸,说明没有头部的内伤,应该可以放心了。”   “磕到头真的没关系吗?”江韶黑着脸问。   “如果一般情况下,从那么高摔下来磕到头的确会出大事。”医生稳着语气,“但是因为是在教室,刚才那个小姑娘也说了,头没有直接着地,而是砸到其他同学身上,然后才落地。这么一看,的确没什么关系。”   “对对对,竹子掉下来的时候上半身砸了白森一下,没有直接着地……”李馨然指指旁边一堆人中的一个男生,怯怯地说。可见,她的确是让江韶吓着了……   江韶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刘竹,拉长脸低低地说:“都跟我出来。”   一行人抖了抖肩,立刻跟了上去。   这是谁啊?江韶啊!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好吗?   “你们这么多人,还有一堆大老爷们,让她一个女孩子换灯泡?”江韶强忍着已经窜到喉咙的怒火,站在楼道里厉声问。   “她一直是个汉子,所以今天换灯泡的时候大家才觉得无所谓……”被叫成白森的男生声音有些抖。那么高,如果不是恰好自己从梯子下走过,可能刘竹真的是要出事的……   “再汉子她也是个丫头!”江韶一下子没忍住,火就那么自然地窜了出来。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握成拳头。   但是转念一想,只是换个灯泡,刘竹的确不可能这么弱。那一地的玻璃渣和巧合的摔下梯子……他明白了。   “谁开了灯。”是疑问句却没有一点疑问句的语气。本来深邃暗黑的眼睛却让人清楚地看到火光。   五六个人,再也没人敢吱声。   “谁!”江韶突然就吼了起来,牙齿也咬的“咯吱”作响。李馨然清楚的看到江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眉头紧紧地蹙成明显的川字。   “……我。”一个小个子男生抖着轻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开个玩笑……”   “开玩笑?”刚控制住的情绪瞬间又变成了脱缰的野兽,“你拿220伏的电开玩笑?这么想开玩笑为什么不一个人去马路上玩高压电的配电箱?有没有生活常识?九年的义务教育都上给狗了?换灯泡的时候不能打开开关你爸妈难道没有告诉你吗?还是你的初中物理老师死的早?!”用尽了一切恶毒的讽刺,江韶的火气更大了。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脑袋像冲了血一样发热:   跨一步到“罪魁祸首”面前,一把就拽过男生的领子,把对方死死地抵在墙边。江韶本来就高,再加上犯事的这个小男生稍微有点发育不良,那感觉,不说的话还以为是江韶要“霸王硬上弓”。   二话没说挥起骨节摩擦作响的拳头对着男生就要下手:   “江韶!”一个纤瘦的影子飞快地过来拉住了江韶出拳的手臂,“别惹祸!”   “竹子你醒啦!”李馨然被吓得快哭了,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抱住刘竹。   “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干的好事!”江韶不满意刘竹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明明自己是在替她出气,她还在让自己“别惹事”!   “你们回班吧。我头有点晕,想在校园里溜达溜达透透气。”刘竹赶紧给李馨然使个眼色让她带人立刻消失。   “哦,好。那,竹子你注意安全。”李馨然如获大赦,揪扯着其他四五个人就赶紧走。   看着一脸淡漠的刘竹,江韶像被凭空被打了一击闷拳,憋屈的很。   “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转身就要走掉,却被刘竹打断:   “你怄的哪门子气。”   “你差点就出事了你知道吗!?”江韶又是凭空一句吼,本来是赏给那小子的一记重拳此时已狠狠地落在了刘竹耳边的墙壁上。刘竹很淡定,明显没有被吓到,仍然平静地看着江韶。   “我知道。”刘竹点头,一点也不遮掩,“但如果我真的出事了,就算你把他打死,我也好不了。何况我现在还好好的,你就更没必要打这一拳。”   看江韶又不说话了,可是刘竹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不去撞这个枪口,她把僵在半空的江韶的胳膊抬到眼前,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覆在对方渗血的拳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的身子抖了一下:   “生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我从来不生气。”刘竹轻声说,“你最好也不要。”   “那就放任他们这样?”江韶没有将手抽回,这是刘竹第一次没有反感触碰他。   “既有了这一次教训,也就不会有下次的发生,因此这不叫放任。”刘竹还是淡淡的。   不是她不想生气,而是她早就没有了生气的权力。   看着一直爱笑的姑娘突然地冷静,江韶满是怒火的心突然又慌了起来。他一下子就从刘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在刘竹疑惑的眼光中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   “可是,我害怕。”   感觉到突然覆上来的温暖胸膛,刘竹全身的细胞在同一时间都迅速拉响警报,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大声喊着抗拒。可是江韶抱得太紧,刘竹怎么也挣扎不出来。感觉到尴尬头蔓延到四肢,她有点吃不消了:   “那个……先放开呗……”   好不容易从男生怀抱里逃出来得的刘竹背对着江韶大口喘着气:   “诶,你耳朵红了耶……”江韶在身后坏笑。   “下流!”   “喂我啥也没干你就说我下流!?”   “你就是!”   不远处的拐角,一个长发戴眼镜的姑娘暗暗咬着牙:   “刘竹,我记住你了……” ☆、被下药了   “其实,”江韶收敛起笑意,一脸严肃地问她,“你心里其实很生气对吗?”   “算是吧。”刘竹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正经地说出这句不正经的话。   “什么叫‘算是吧’?”江韶哭笑不得地看着刘竹,“难道除了笑,你就不会别的表情了吗?”   “这句真的是纯属胡扯了好吗?”刘竹更不理解了,自己像是一个整天除了傻笑什么也不会的智障吗?“拜托我只是个正常人,别老拿看疯子的眼神看我。”   “难道以前没人问过你为什么爱笑吗?”   “一般人谁会问这种问题?”刘竹挑着眉毛看江韶,对他表示鄙视。   “可是,我总是觉得不对劲……”江韶小声嘟囔着,心里觉得十分不舒服。   “啊?你说什么?”   “没,快回班吧,要上晚自习了。”   “刘竹,我……”自习课一下,一个小个子的男孩就慌慌张张走过来,眼神里充满愧疚和恐惧。   “我知道。”听到声音后,刘竹把目光从书本上挪开,露出一个大方的笑,顺便给两排整齐白皙的牙齿放放风,“阿申,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男孩叫苏申,少见的小个子。平时也很开朗,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从这种程度上来说,和刘竹有点像。发生这样的事,刘竹当然不想。但是她觉得,既然自己没出事,那这件事就没有追究的必要。何况苏申也就是想和她开个玩笑,并不是处心积虑要害她。自己若是得理不饶人,就显得无理取闹了。   “对不起啊。”男生的嘴角一抽一抽地,不知道是内疚得,还是被江韶吓得。   “安啦!”刘竹哈哈一笑,伸出手使劲揉揉男生极短的头发,“下次不要开这种危险的玩笑就好。”   “恩。”苏申像是如释重负一样长出了一口气。   夜晚,刘竹还在和数学纠缠,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过。   皱了皱眉眉头,刘竹还是决定先把这道题解决了再去看手机。反正也不会耽误很久的。   上次考试不理想,让刘竹心里很受伤。那种努力了很久却看不到成果的感觉,就像是一包不好打开的糖,好不容易撕开却撒了一地;就像是穿瘦裙子的胖姑娘,好不容易拉上拉链却撑破一个口子……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折腾了一晚上才大致把该复习的整理完,刘竹把书往桌上一扔,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完全把短信的事忘干净了……   早晨到了学校,刘竹拎着保温杯去了卫生间旁边的水房打水。迷迷糊糊地把水打好放在饮水机旁边的台子上后转身又去了卫生间。   没几分钟,刘竹打着哈欠,拿着水杯又回了班。   上午第一节课后,江韶堵在刘竹他们班门口。   “为什么……”我给你发短信不回?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江韶就被面色惨白的刘竹下了一跳:   “喂,野丫头,你没事吧?”江韶伸手去扶摇摇晃晃的刘竹。   刘竹扯扯嘴角,笑着说:“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上节课吐了好几次。”   “怎么突然就吐了呢?”江韶也顾不上怪刘竹不回他短信了,几步就冲进班里,准确地找到刘竹的座位,把保温杯拿了出来,“快喝点热水。”   “还是不了,”刘竹的小脸像纸一样白。她强忍着头晕对着江韶摆摆手,“试过了,一喝水就吐。现在好不容易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你可别再给我添点‘库存’了。”   “怎么会呢?……”江韶蹙着眉头,“是不是应该给你喝点淡盐水……”说着,他拧开了刘竹的水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看杯里是否还有水,“要不我再给你去打点热乎的吧?”说着就把杯子从眼前拿开了。   突然,江韶闻到一些不正常的气味。他闭上眼睛像哈巴狗一样赶紧嗅嗅周边的空气,却再也没捕捉到什么。   “你干嘛?”刘竹被江韶夸张的动作逗笑了,“要抽风回家抽去,别在这丢人。”   看着刘竹瘦削的小脸终于露出熟悉的笑容,江韶暗暗松了一口气:能笑出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江韶二话没说,把水杯盖子塞给刘竹,自己拿着杯子抬腿就走,也不管刘竹在身后叫他。   到了水房,江韶又抬起杯子看了一眼: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又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江韶的鼻子里。   灵光一闪,江韶倾斜杯子倒了一些液体在自己的手上,淡蓝色的液体在他白皙的手掌中显得格外刺眼。   脑子“轰——”地炸响。   江韶赶紧把杯子凑近自己的鼻孔:奇怪的味道比之前两次都要浓烈。   有人对刘竹的杯子动了手脚!   江韶觉得又是一股热血冲上了头。狠狠甩甩手腕,把手上的液体甩干,接着就匆匆去找刘竹。   “打完了?”她靠在班门口的墙壁上,看到脚步匆忙的江韶,就伸手要去接自己的水杯,“谢谢啦!”   江韶没有把杯子给刘竹,而是一把抢过刘竹手里的水杯盖,把水杯紧紧盖住以后厉声问道:“谁动过你的杯子了?”   “啊?”看着怒气冲冲的江韶,刘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自己昨天才告诉他不要生气的啊……   顾不上解释了,江韶探头进班,随便抓住一个人就说:“帮刘竹跟你班主任请假,说她要去医院洗胃!”说完还回班不知从谁那抢来一盒牛奶,说什么也让刘竹赶紧喝掉。   坐上了开往医院的出租车,,刘竹有点不满江韶自作主张带她去医院,虽然不想发脾气,但是语气里已经有了浓浓的怒气:“就是呕吐而已,为什么非要去医院?”   “你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呕吐吗?”江韶也听出了刘竹话里的温怒,“你的水杯被人放了硫酸铜!”   “啥?”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刘竹有点吃不消:水有问题?被放了硫酸铜?   “你怎么知道?”刘竹皱皱眉头,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没有她原本想的那么简单。   “蓝色液体,较淡的异味,饮用后呕吐不止……”江韶把证据一一列出来,“别看你现在没事,因为你只是少量摄入。医学上有时也会用浓度较低的硫酸铜为病人催吐,但是用硫酸铜催吐会导致溶血和肾毒性,一旦超量就会导致休克或死亡!”   听了江韶一番话,本来就吐到虚弱的刘竹差点没挺住晕过去。她咬咬牙:“为什么在我的杯里会有硫酸铜?”   江韶眉头皱得更深了:“应该是有人搞鬼。”   刘竹没再说话。   “你喝这杯水已经多长时间了?”到了医院,大夫也皱着眉头问刘竹。   “我是后半节课喝的这杯水,喝完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呕吐。”刘竹想了想,“算到现在,至少也已经有四十分钟了。”   医生又皱了皱眉:“洗胃可能已经没用了,过了半小时,硫酸铜都吸收得差不多了。”   “还是给她洗一洗,”一边的江韶沉着声音说,脸别提有多黑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我给她喝了牛奶,应该有些许沉淀,没那么容易吸收。”   医生沉吟了半秒钟,“好,准备一下,洗胃。”说着站起身去准备。   听到“洗胃”这个名词时,刘竹本能地颤抖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被江韶敏锐地捕捉到了:   “没事,有我呢。”他用大手拍拍对方瘦弱的肩膀,表示安慰。   刘竹摇摇头,她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失去理智:   “江韶,我要你现在去医院的化验科,化验分析一下杯里水的确切成分,我要化验报告。”刘竹沉着地说,脸拉得老长。她刘竹是好脾气,但不是好欺负!   江韶很聪明,一下就看出来刘竹是想要化验报告找“凶手”,于是点点头,但是担忧却不曾减少分毫:“你一个人洗胃,可以吗?”   刘竹扯扯嘴角:“又不是哭哭啼啼的年龄了,洗胃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那我去了。”   “恩。”   进手术室前,刘竹掏出手机给王莱桐打了个电话:   “莱桐,到学校监控室去调出今天早晨第一节课以前水房内外最近的几个摄像头的监控录像。”   自己今天到校时间并不久就出现了呕吐现象。自己的水杯向来是随身携带,并没有把水杯留在学校里过夜的习惯。因此,算来算去,只有在上午自己去卫生间的那几分钟水杯是脱离自己视线的了。   不管是谁,这梁子,她是结定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刘竹晕得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但还是坚持不让江韶扶自己: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固执!”江韶有点气急败坏,她都这样了,自己难不成还会占她便宜吗?   “我没事。”刘竹依然笑着,只是惨白的小脸上,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心疼。   “竹子!”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一辆出租车旁边对着刘竹挥手。   刘竹笑笑,迎上去:“这么快?我以为你还得等一会才能到。”   “放下你电话,我扔了筷子就冲出来了。”王莱桐一脸心疼,伸手揽住刘竹的肩膀,“怎么会这样……”   刘竹无奈地摇摇头,“不知什么时候惹到了什么狠角色呗!”说完还自嘲地笑笑。   “先上车。”看不惯刘竹和王莱桐亲密无间的样子,江韶拉着一张马脸坐到出租车的副驾驶。   “走。”王莱桐赶紧给刘竹拉开车门,看着刘竹坐进去以后自己才坐上去。   “监控那边你调出来了吗?”刘竹也不拐弯抹角,一上车就赶紧询问进展。   “调出来了,在我U盘里。”王莱桐瞬间也阴了脸,“水房内部没有监控,我只好调了水房外拐角处的两个监控。录像显示,在你说的那个时间段里,先后进入水房的有五个人。”   五个!刘竹心里一惊,如果有这么多人的话,想从监控这一方面查出幕后黑手的可能几乎为零。   “已经确定了是硫酸铜?”王莱桐忍不住问。   “江韶说是这样,”刘竹沉思,“我觉得在这种专业问题上他不会出错。不过,为了作证,我已经让江韶去化验科化验过了。”   “恩。”江韶应声,“明天早上出结果。”   “可是,范围太大了,根本抓不出是那个人。”王莱桐烦躁起来。   “分别去查这五个人的班级,到他们班级的专用柜子里找有没有残留的药品。”江韶提议。   “算是一个办法,”沉吟几秒后,刘竹肯定了江韶的想法,“但是,找到那个人可能也是零。”   “为什么?”王莱桐和江韶几乎是同时问。   “这很简单,”刘竹皱着眉头,“很明显,这个人是想害我。除非他是故意让我找到他,否则是不会把害我用的药品留在教室的。”   王莱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只有江韶坐在前排沉思。   “江韶,下午活动课你争取出一趟校门,帮我去查附近所有的药店、五金土产店和化学药品店最近有没有销售过和硫酸铜有关的商品,如果有,把监控调回来。”   “药店和化学药品店我还能理解,”王莱桐不解,“但是这个五金土产是什么鬼?”   “她是怕这个人没有直接买硫酸铜,而是买材料自制硫酸铜。”江韶解答了王莱桐的疑惑。   “那竹子,你下午要不要在家休息一下。我已经和叔叔阿姨说了……”王莱桐问刘竹。   刘竹硬撑着自己晕胀的脑袋摇摇头,“我一会会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实验室,从学校方面找一找,也许能找到突破口。”   “哦,好。”王莱桐满口应下。   刘竹看着窗外,虽然一点精神也没有,但是心里却愈发坚定:   玩,就玩一发大的。   到了实验室后,刘竹带着王莱桐径直去找管理实验室的老师:   “老师您好,最近几天内有没有班级做过实验?”刘竹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温和地问。   “有啊,至少六个班做过实验呢?”实验室的男老师穿着白大褂,笑着回答,“怎么,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有。”刘竹笑着摇头吗“那有没有个人单独到过实验室,或是说,动过实验室的药品柜?”   “这……”老师被二人专注的神情下了一跳,“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师,我们怀疑有人偷带药品出实验室。”刘竹一脸淡定地说出惊人的话。   “什么?有这种事?”老师也重视起来,“最近几天,除了做实验的班级以外,就只有各个班的课代表进出实验室,他们大多是帮老师取放药品的……”   “这就是了。”刘竹不经意地冷笑一下,“老师,我们要调实验室的监控。”   江韶正在走访第三家药店时接到了刘竹的来电:   “江韶,立刻回学校。”   “查出来了?”匆匆赶回学校的江韶来不及把气喘匀,就赶紧询问进展。   “你自己看吧。”刘竹指指监控室屏幕上的人影,黑着脸说。   江韶赶紧靠近屏幕,看清人影的他咬紧了牙齿:   “马婷?” ☆、我是竹子不是柿子   刘竹用眼神示意王莱桐,王莱桐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的停止键。   “如果我没记错,”刘竹站在江韶身后,声音冷得可怕,“这就是那天我去你们班找你时碰到的那个女生,也是她,没告诉你我去找过你。”   “没错,”江韶的脸青紫青紫地,仿佛是喷发前的火山。尔后,他转身扶住刘竹的肩膀:“那天之后我就把她甩了,我没想到她会干这样的事,我……”   “嘘——”刘竹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江韶不要说了。又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我知道。”她当然知道,以江韶的性子是不屑于背地里干坑人的事的。   “现在就等明天一早化验结果出来,”刘竹冷笑,“抓她个冷不防。”   “结果出来了!”江韶一下出租车就立刻冲进教学楼,找到刘竹和王莱桐,“0.01mol/L的硫酸铜,也就是说,不足以致死,但导致呕吐和胃粘膜损伤以绰绰有余。”   “走吧,”刘竹从书包里掏出U盘和手机,“这些,加上化验报告,足够让你的小女友趴在你怀里好好哭一哭了。”她冷笑,从没有人敢向她挑战。除非,这个人想重新投胎。   “我去叫马婷。”江韶转身就走,却被刘竹拦住了。   “不用,我说了,我只玩大的。”笑容在刘竹脸上绽放,却凭空让周围的空气多了一丝阴森。   “走吧,教务处。”刘竹撇撇嘴。   十几分钟后,喇叭里播放通知:   “请高一(11)班的马婷同学立刻前往教务处。”   “主任……”长头发的女生弱弱地出现在教务处的办公室,大大的镜片也挡不住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灿烂的目光,挺翘的鼻子下有一张薄厚适中的樱桃小嘴。说句实话,刘竹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确实长的不错,也难怪江韶之前会把她纳入“后宫”,这明显是长了一张让人犯罪的脸啊。   江韶翘着腿靠在教务处的墙壁上,双臂抱胸,闭着眼睛,一脸地嫌弃。   王莱桐和刘竹规规距距地坐在沙发上。   似是知道有些不妥,马婷没有急着和江韶搭话,而是和教务处主任说话:   “主任,您找我?”   “有同学说你擅自带走化学实验室的药品,还给同学的水杯里下药,是这样的吗?”主任很严厉,声音里全是难以压抑的怒火,“学校学校,教书育人,怎么会出了你这样道德败坏的学生?”   “我没有……”女孩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恶心。”江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中满满地厌恶。   “我没有!”马婷突然回头尖叫,“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她都不相信我?”   “因为事情就是你干的。”刘竹淡淡地说一句。从沙发上麻利地站起来,休息了一晚,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如过现在让她打架,估计也不会输的很惨。   “你诽谤!”马婷咬着牙冷笑,“你根本没有证据!”她之前看过了,水房根本没有摄像头!而且刘竹喝光了水,现在就没有物证了!   “哦?”刘竹也冷笑,只不过笑的更凉薄,更狠毒:   “啪——”地一声把一个透明的文件夹甩在教务处茶几上,刘竹带着挑衅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婷的面部表情:   “这是你要的剩下的硫酸铜和市医院的化验报告。”刘竹踱着缓慢的步子,看似不走心,实则藏着恶毒之意。她从马婷的左手边缓步绕过她的后背,踱到她的右手边,然后对着她的右耳说:   “也许一开始,你是想用硫酸铜让我休克甚至是死亡的吧?”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在场的所有热听到,“谁知道你智商不行,浓度完全算错了。这个剂量,只够让人呕吐啊小笨蛋!”   “小笨蛋”这种用语向来是情侣调情的时候才会用吧?可是刘竹却用在了这里,还是对着一个女生,讽刺之深不言而喻。   果然,马婷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有怎样?你怎么证明是我放进你杯子的!?”   “哦?”刘竹又笑了,笑容里全是阴森,往日的温暖灿烂全然不见:   “啪——”又是一声重击,两个U盘被拍在茶几上:   “一个是水房外的监控,一个是实验室药品柜外的监控。”刘竹转着调皮地圈子转回马婷左边,“水房外的监控显示事发当天在我打完水到呕吐的区间内只有五个人到过进过水房;而药品柜外的监控显示,近三天内,除了实验室的老师以外还有几个班的课代表到过那里。所以你猜结果怎样?嗯?”刘竹诡异一笑,扯起来的嘴角盛着自负和不屑,“只有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了两段视频哦!你说,会是谁呢?”满满的挑衅!   “你!——”事到如此,马婷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可是还是“宁死不屈”:“说不定是巧合呢?你凭什么拿这么点证据就来诬陷我!?”   “那请您解释一下在您私人上锁柜子里搜出来的那瓶硫酸铜溶液怎么解释呢?”刘竹依然笑着,似乎是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乍一看吓死我了呢!差点以为就是实验室丢的拿一瓶,你看啊,这细口瓶的底部有咱们学校的签子呢……”讽刺到了极致就变成了侮辱!“别问我为什么有你柜子的钥匙啊!要问就问你自己是不是把备用钥匙给了什么人然后忘记要了回来……”说这话时,刘竹不忘看看做好事不留名的“幕后黑手”——江韶。   “够了!”马婷突然爆发,“是我做的,又能怎样?有本事你让学校开除我啊?我爸是学校股东,有本事你就让校长开除我啊!?”   “你!”江韶刚要爆发却被刘竹挥手的动作打断了:   “我没你那一身臭毛病,动不动就拼爹,”刘竹终于收敛了阴笑,厉色瞪着眼前不知廉耻的姑娘: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靠霸权,你以为你是秦二世还是隋炀帝?”刘竹没有像马婷那样尖叫和嘶吼,而是沉稳得可怕,“自己想要就要靠争取,而不是掠夺。最基本的道理你都不懂,千金大小姐的脑回路我还真就是不懂了!”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啊?”刘竹没停,也不管教务处老师是不是在场,“一点点破事就像用人血祭奠,你爸妈拿什么才喂出你这幅丑恶的嘴脸?九年义务教育你就上成这样?你对得起国家在你身上花的那点钱吗?”   “你有完没完?”马婷从小就是被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了?   “你还好意思问人家?”江韶看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像利刃一样的目光立刻让房间的温度骤降几度,“拜托犯贱不要犯到我的人头上!”   啥?他的人?   全场安静几秒。   刘竹的脸上烧起一片。   半分钟后,刘竹重新调整好情绪,再次张嘴:   “我是竹子,不是柿子,不是你想捏就捏的主。学校有不敢开除你的理由,我自然也有让学校踢你走的办法。至于谁更狠,你可以试试看。”刘竹霸道地扔下一句话,用眼神示意王莱桐。王莱桐心神领会,掏出手机,摁下录音机的停止键,然后把桌子上的一大堆证据收拾好带离了现场。   教务处主任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自己这是做的什么孽,遇上这么几个小祖宗……   “管好你自己的大小姐脾气。”走之前,江韶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婷,“再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让你生不如死!”   刚走出教务处大门的刘竹显然还是听见江韶的话了,脸烧得像刚出锅的红烧鱼:   “你干嘛当着主任说这种不知廉耻的话啊!”刘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着火了,所以骂人的话都像是在嗔怒。   “一步到位,省的以后有人再动心思欺负你。”江韶一脸不在乎,“怎么,你还嫌弃我啊?多少少女追着要当我的人我还不让呢!”   “你看看竹子今天那样!哪里像是个会受欺负的主!?”王莱桐趁机吐槽。   “我说错了吗?”刘竹不屑地瞥王莱桐一眼,“我从来就不是个怯懦的人,只是懒得生气罢了。”   “厉害了我的姐!”王莱桐对刘竹顶礼膜拜。   “莱桐,你先回去吧。”看着江韶欲言又止的样子,刘竹赶紧把王莱桐打发走。   王莱桐看了刘竹一眼,走过江韶时悄声说:   “若敢伤害她,你死定了。”   “什么事?”刘竹抬头笑眯眯地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大男孩.   “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江韶切中肯綮,毫不掩饰,一下就把话挑破。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何必再提起。”刘竹嘴角漾起一个好看的角度。   是了,就是这个笑容。   江韶默默肯定。就是刘竹这个一无所有却天不怕地不怕誓死抗争到底的性格,就是她这个无论多么痛苦都要展现给大家的令人心疼的笑容,就是她这个宁愿受伤也不想接受别人帮助的倔脾气……   “倒是你,”刘竹笑着转移话题,“你凭什么那样恐吓马婷和主任?”   “我妈也是学校的股东,而且股份比他爸爸多。只要愿意,随时买断他们家的股份。”江韶一脸不屑。   “可是你爸爸妈妈现在这样……”刘竹并不在乎江韶是否真的能护她,而是在乎江韶是不是勉强了自己。   “无所谓了。”他摇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上次你和我说完后,我认真地想过。最后还是把他俩叫到一起,彻底谈了一次。”   “嗯。”刘竹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让他们离婚,各自去找自己的幸福。至于我,他们只要按期打给我生活费,我就还能活下去。”   “所以……他们离了?”刘竹小心翼翼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伤到江韶脆弱的灵魂。   “嗯。我现在和我妈一起生活。”江韶轻松地回答,“他们一直是在顾忌我的感受,所以才不肯离婚,哪怕已经同床异梦,也想给我营造一个团圆的假象。其实他们是对的,我很在乎他们俩是不是很和睦,很在乎这个家是不是很圆满。但是那天之后我才知道,我是在用自己的想法绑架他们,让他们本来可以自由的生活变得痛苦。所以,从这一点上也就印证了你的说法:即便他们已经不再相爱,可是爱我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变过。而且,我爸也答应,只要一有时间就回家看我。”   “嗯。”刘竹长出一口气,还算是圆满的结局吧。   “你知道吗。其实我妈妈很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强,”江韶回头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刘竹,“只是因为嫁给我爸爸,为了照顾好这个家所以做了全职太太。离婚以后,她从爸爸那里分得这个学校的大部分股份,成为最大的股东,还用现有的资金创办公关公司,现在虽然不大,但毕竟是刚起步。以我妈妈的能力,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成为叱咤商场的女强人了。”江韶很感慨。是啊,以往是他一直幼稚着,不肯放手,耽误了爸爸妈妈那么多年,现在,他都这么大了,真的不能再自私了。   “看,多好。”刘竹笑了,“所以,你也该恢复你的正常生活了吧?江大少爷?”   “你个野丫头,瞎叫什么!?”   “喂你叫我野丫头这么难听,我都没嫌弃你嫌弃什么?”   “你是我的人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要你管我?”   “你少臭不要脸了!”   “竹子,发生什么事了?”一进班,李馨然就扑到刘竹身上,“为什么你们去教务处后还叫走了马婷?她可是……”   “安啦安啦!”刘竹轻拍对方光滑的脸蛋,“事情都解决了,就别提了。”   “诶呀你的嘴为啥总是那么紧?”   “谢谢夸奖!”刘竹扯扯嘴,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啊……又要考试了……”刘竹一回家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脑子乱乱地。上次考完试,成绩不理想,自己把自己灌个烂醉,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这次期末考试说什么也要争口气啊……   这么想着就拉开书包的拉链,想找笔记本出来复习。   可是翻来覆去,笔记本都找不到了。刘竹有一个大的活页本,记着全科的笔记。   咦?刘竹心里觉得奇怪。自己很少落东西在学校的,难道这次是意外?   “算了,今天先看书,其他的明天到学校找到笔记本再说。”   第二天一早,刘竹匆匆忙忙地赶到学校,把桌柜和学校的储物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就是找不到她的笔记本。   急了急了!刘竹觉得自己十分上火。马上要考试了,笔记本就是命根子啊!何况这笔记本也不能只用这一次啊,三年后的高考她还是得用啊!怎么就丢了呢?   “你找啥呢?”看着在班里上窜下跳的刘竹,王莱桐觉得自己都快被转晕了。   “笔记本!”刘竹觉得自己很烦躁。明明就考不好对不对?为什么偏偏还在这个关头丢了笔记!?她突然觉得好委屈,很想哭。   她咬咬牙,眼圈都没红一下。   “你再好好看看,”李馨然关心,“是不是放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了?”   “不可能!那么大一个本!”刘竹揪扯着自己的短发,“馨然你快看看是不是和你的书混在一起了?”   “没有啊,我看了!”   “莱桐,笔记借我,我要复印。”   “复印多麻烦。”一个悠扬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江韶那张惹人犯罪的脸又挂在了刘竹班门口。   “那你说咋!?”刘竹双手叉腰,现在她是真没心情和他开玩笑,自己要急疯了好吗!?   “拿我的。”江韶扔给刘竹一个大本。说起来也奇怪,江韶也用这种大的活页本,只不过刘竹的皮子是卡通的,而江韶的本皮是纯黑色的。   “那你咋办?”刘竹反问,她认为她没理由收下江韶的东西。   “我用不着。”挑衅一般地笑着,潇洒地走开了。那嘲笑的姿势让刘竹深刻怀疑是不是江韶藏起了她的笔记本。   “算了,有学霸的笔记本,说不定这次能考好。”刘竹定了一秒以后又喜笑颜开了。 ☆、脏了的东西我不要   “叮铃铃——”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刘竹盯着监考老师的身影,看着卷子被装进档案袋,才长出了一口气,伸个懒腰,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次考的怎么样?”王莱桐走进刘竹的考场问她。   “还可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刘竹简单回答,“只是我的笔记,丢得也太蹊跷,什么时候丢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丢……”   “会不会,还是那个马婷在搞鬼?”王莱桐推测。   “我觉得不像。”刘竹皱起眉头,“如果是她想搞鬼,偷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偷我的笔记?她怎么会知道成绩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觉得她像是很了解我的人吗?”   王莱桐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其次,上次下药的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我觉得有了教训,下次她背后使坏一定会考虑清楚,至少不给自己把柄。因此,她不会这么快出手的。”刘竹接着分析。   “嗨,你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就是你自己丢三落四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王莱桐拍拍刘竹的头,“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刘竹吐槽。   “喂,你俩闹够了没?”江韶的声音从班门口传进来。   “我说你是不是头不行啊?这几天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家竹子?”王莱桐一看是江韶,立刻急眼了,梗着脖子要和人家吵。   “我……”江韶一看王莱桐“来者不善”,红了眼,摆出“谁怕谁”的架势。   “都给我闭嘴!”刘竹一看两个人这是水火不容的趋势,赶紧喊停,“莱桐,是我让江韶考完试来找我的,马上放假了,我得把笔记还给人家。”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王莱桐一撅嘴,摆起公主架子。   “用的着你担心吗?说的我好像很危险似的……”江韶一看刘竹出来解释,更加有恃无恐了,双手抱胸,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你还说!”刘竹也没打算偏袒江韶,“要不是你到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上次我能被人下药吗?”   “谁知道那个女人心肠那么狠毒?”江韶不肯认错,撇着嘴跟刘竹犟,“再说我也甩了她了,你还要我怎样?”   “要你拿着你的笔记赶紧回家睡觉!”刘竹从包里掏出江韶的笔记本递过去,“江大少爷!”   “你你你!”江韶有点气急败坏,“你这个野丫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江韶把野女人换成了野丫头。好像是在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开始彼此认可,没有了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戾气。   “成绩要下来了,竹子,我好紧张啊!”李馨然依旧抱着刘竹的胳膊撒娇,声音似乎还有点颤抖。   “我比你还怕呢!”刘竹说得淡定,可是心里早就乱得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次我可是用了学霸的笔记本,要是再考不好,我可就要考虑联系医院做一个换脑手术了!”依然是轻松地口吻开着玩笑,像极了刘竹的风格。   成绩单一发到手,刘竹就赶紧把纸扣过去。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考都考完了,现在就是看几个数字嘛!而且这是期末考试,就算考不好老师也没机会骂她了,根本不用担心!   这样想着,刘竹把成绩单翻了过来,眼前的几个汉字着实让她除出了一身冷汗:   文综:缺考   理综:缺考   虽然语文、数学和英语的成绩都很理想,可是这缺考是怎么一回事?   刘竹拿着卷子走上讲台:   “你确定这六门你参加考试了?”老师一脸狐疑。   “我确定,”刘竹笃定,“您可以调考场监控或者问监考老师。”   “那就是你不小心填涂了考卷上的缺考标记?”老师再问。现在的考试都是电脑阅卷,一旦填涂缺考标记,机器将你的卷子录入,也就不会被阅卷老师判到。   “不可能。考了这么久的试,这种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犯的。”刘竹字正腔圆地告诉老师,“而且,因为是校内判卷,缺考的试卷一般也不会填涂缺考标记,都是把缺考试卷单独留出来,机器检测到没有该学生的试卷就会自动划为缺考。”   “你说的也有道理,”老师沉思半天,“班长,你去我办公室把咱们班同学的答题卡全部拿回来。”   “王老师,班长去卫生间了,”班里同学都在大声谈论考试成绩,李馨然闻声走上讲台应答老师。   “其实您也可以调监控嘛,现在的摄像头都是高清的,涂没涂过,调出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嘛!”刘竹大声说。   “先看看卷子。”老师沉声。“李馨然,麻烦你替班长去取一下!”   “那王老师,我先回座位了。”刘竹欠身走下讲台。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莱桐,跟着馨然。”刘竹路过王莱桐时悄声说,“记住,不管看到什么不要作声,留下证据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暗暗点点头,王莱桐以上厕所为由,立刻离开教室。   几分钟后,李馨然率先回来,将各科卷子递给老师:   “王老师,卷子取回来了。”   “好,谢谢你。”   “没关系!”甜甜一笑,转身回到座位。   几秒钟后,王莱桐也回来了。   刘竹没有急着上去问,而是对不远处的李馨然说:“真倒霉,难道机器坏了吗?”   “也许吧,”李馨然看着刘竹,“是不是你不小心涂了缺考标记啊?”   “不可能!涂没涂过我自己还不知道啊?“   “也对,”李馨然笑笑,“那你赶紧去看看你的卷子吧!”   “嗯。”刘竹也对着李馨然笑。   “王老师。”走上讲台,刘竹和老师对话。   “你这答题卡……”老师蹙着眉头,“没有填涂缺考标记啊?为什么会显示你缺考呢?”   刘竹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见鬼了?   从老师手中接过自己的答题卡,自习观察后,她的嘴角显示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王老师,有人在我的答题卡上涂过,不过现在被擦了。”   “什么?”老师被刘竹的话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卷子从交上去到判完发到你们手里,这之间不可能有老师以外的人接触卷子啊!”   “不一定。”刘竹沉着声,没有点破。   老师也不傻,一下就听出了刘竹的弦外之意,皱着眉头,拉长脸,“你先回座位。”   “好。”   刘竹微笑着目送老师离开教室,径自走向王莱桐:   “我在走廊里看到没有什么蹊跷。”王莱桐掏出手机给刘竹看自己记事本上的字,“就是不知道她在办公室里面有没有搞什么猫腻。”   刘竹点点头,心里却摸不着底:走廊还好说,到处有监控,可这教师办公室里,是什么监控都没有的呀!   这可怎么办才好?刘竹暗自想着,心情郁闷地回到座位。   “怎么样,到底是因为什么?”看着坐下的刘竹,李馨然忙问道。   “王老师说可能是机器出了毛病,他去看看。”刘竹赶紧编谎。如此嘈杂的环境李馨然肯定是听不到她和老师的对话的了。而现在她的手头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有利证据,因此,只能先唬住对方,等对方自己说实话了。   “馨然,借你橡皮用一下!”李馨然后边的一个女生拍拍她的肩膀。   “哦,好。”李馨然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橡皮递给对方。   刘竹的眉毛翘了翘。   不一会,王老师把刘竹叫出班级:   “我查了考场的监控,你的确是参加了考试。但是有没有误涂缺考标记,从监控上实在看不清。而且我也看了阅卷前阅卷室的监控,没有学生进去过啊。”老师说。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刘竹沉思,“只不过还差一点点。”   “什么?”老师疑惑。   “学校晚上会开监控吗?”   “一般是不会的,怎么,你怀疑有人在晚上……?”   “王老师,你叫馨然出来帮你办点事,随便什么事都可以,给我争取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你,最好不要胡闹!”知道上次刘竹和马婷的事情,老师此时对刘竹也有点发怵。   “放心吧!”刘竹坚定。   “李馨然,你出来一下。”老师站在班门口对着班里叫。   “赶紧去吧!”刘竹微微一笑,对着李馨然挥挥手。   接着刘竹把王莱桐叫了过来:   “一会看见我的笔记本,要大声喊出来。”她用自己的手机打字给对方看。王莱桐做个ok的手势表示明白。   接着,刘竹坐到李馨然的位子上开始搜索对方的桌柜。   没有找到自己的笔记本,但是找到了李馨然的手机和家门钥匙。   刘竹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不假思索,刘竹走向班里的柜子,准确找到李馨然的柜子以后,从一大串钥匙里挑出柜子钥匙迅速□□去:   “咔嗒——”一声,柜子打开了。   刘竹只瞄了一眼就笑了起来,从里面掏出自己那个卡通封皮的活页笔记本:   “诶哟,这不是竹子的笔记本吗?怎么在李馨然的柜子里?”王莱桐一看见立刻就“嚎叫起来,一直闹哄哄的班级瞬间安静了,目光都聚集在立在柜子边的二人身上。   刘竹一个眼神,示意王莱桐继续:   “诶,竹子,考试前你还嚷嚷自己笔记本丢了,原来是被李馨然‘保管’了啊!”   这话说的别有用心,班里的同学没有傻子,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明镜般明白,都面面相觑,不肯吱声。   赶回来的李馨然,看着讲桌上刘竹的笔记本,脸都绿了。   “你翻我东西?”她冲着刘竹发脾气。   “你偷我东西?”刘竹一脸“好脾气”地坏笑着,学着对方的口气,嘴角是抹不去的毒辣。   “你有证据吗?”李馨然傲然。“说不定我只是不小心把你的笔记本和我的东西混了起来!”   “哦,也对。”刘竹笑,“估计你也是不小心在我的卷子上涂了缺考标记,又不小心用橡皮把铅笔痕迹擦了干净。”   “你说什么呢,竹子,你怎么能怀疑我啊!”李馨然一脸委屈地看着刘竹。   “馨然,其实你挺聪明。”刘竹叹口气。   班里安静地可怕,全班的目光都呆滞了。   “可是,聪明是会反被聪明误的。”刘竹一笑,“你藏起我的笔记本,但是因为班里人多眼杂,一直没找到机会转移走,只好锁在自己的柜子里,想让我这次考试出糗。但是没想到江韶会借给我笔记本。”她沉声,“但是你不甘心,于是想对我的答题卡动手脚。于是选择在晚上监控关闭的情况下去监控室找我的答题卡,填涂缺考标记。”她回头,留给全班一个潇洒的背影,眼睛看着黑板,“可是,一听到那会我对老师说调高清监控可以看到是否误涂缺考标记时,你又慌了,于是带着橡皮去了老师办公室擦掉铅笔的填涂印记,想把责任推给阅卷机器,我说的,对吗?”   看着神气的刘竹,李馨然也冷笑一声,“推理得很精彩,可是你还是没有实在的证据不是吗?”   “从你柜子里搜出的笔记本就是证据。”   “光凭一个笔记本又能说明什么呢?”李馨然微笑,“都说了可能是不小心。”   “首先,考前我曾经在班里大呼小叫地找我的笔记本,还曾经问过你是否不小心收起了我的笔记本。当时你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刘竹的语气里听不出愤怒,相反,温和极了,“其次,且不说笔记本的事情,你怎么解释从口袋里掏出的橡皮?我想,你是有笔袋的吧?何苦将橡皮收在兜子里?”三个问句噎得李馨然说不上话来。   整个过程班里的同学有目共睹,因此也没人插嘴为李馨然辩解。事实浮出水面,全班同学为刘竹捏一把汗:这样贸然地揭发,会不会让李馨然狗急跳墙呢?   “馨然,刘竹说的是真的吗?”老师厉声问。   无声。   “我问你话呢!”王老师呵斥着,用力拍着桌子。   “是。”李馨然没多说,承认了。   “去办公室等我。”   李馨然走后,老师当着全班的面问:   “刘竹,要不要我重新找主任帮你阅卷?”   “不用了老师,脏了的东西我不要。”刘竹一笑,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给你打电话   “喂,你们要去哪?”在门口恭候多时的江韶看着从班里说笑着走出来的刘竹,赶紧移步,强壮的手臂一展,拦住刘竹的去路。   “班里有个姑娘过生日,我去参加party。”刘竹说着掏出手机,关掉静音模式,“怎么,想跟着一起去找机会撩妹啊?”她抬头,翘着弯弯的眉毛,“不怀好意”地调侃对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江韶被噎得无话可说,“你这个野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一张嘴全是讽刺。”   “这是给您量身定做的‘心灵鸡汤’啊江大少爷!”刘竹嘴巴一合,勾起了眉毛,笑得脱俗。   江韶说不过刘竹,就冲对方伸出自己“恶魔”之手:狠狠揉了揉刘竹短得炸起的头发。   “说归说,”江韶收回手,换了一张脸,严肃地警告刘竹:“晚上不要回家太晚。”   “知道啦!”刘竹发力,狠狠拍了江韶的手背一下,“比莱桐还能磨叽。”   “今天呢,感谢你们赏脸来陪我过生日。在座的各位都是平时和我关系好的。”昏暗灯光下,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孩站起来,手持酒杯,“这杯酒,我韩梓敬大家,希望大家喝好玩好!”   刘竹微笑着,和在座其余的几人一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考后本就是放松的,再加上是同学的生日,便更加放纵。七八个学生,有男有女,结伴来了KTV。   韩梓是刘竹的同班同学,是个为人处事合理大方的女孩,长得也非常漂亮,是女神级的人物。因为刘竹除非被别人欺负到了头上,向来是不与人结怨的,因此与韩梓交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诶,竹子,今天你帅爆了!”薛磊端着酒杯在刘竹旁边。   “其实,我是不愿意和馨然撕破脸的。”刘竹叹口气。她没有装。她不愿意和任何人撕破脸,包括之前的马婷。但是事情都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她刘竹也不可能当个白莲花,任别人欺负也不反抗。   “嗨!事情都到那个地步了,难道你还让她欺负下去不成?”另一个女孩也坐过来。   “嗯,谢谢你们的理解!”刘竹高抬酒杯,“先干为敬!”   “干!”   “干!”   “噼啪!”的碰杯声响起。   “那么接下来,”韩梓拿着话筒站在包间的中央,婉转的声音如流水般淙淙,“有请今天最帅的刘竹为我们大家演唱一曲!”   “啊?”已经微醺的刘竹被点到名字时有点茫然,呆萌地顿了一下,尔后赶紧冲着韩梓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五音不全,跑调!”   “竹子连一首歌都不肯赏脸啊!?”韩梓故作失望,凝眸望着刘竹,四下里顿时响起起哄的声音:   “刘竹,来一个!”   “刘竹,来一个!”   “……”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刘竹无奈,只好起身接过话筒:   “那好吧,我就给大家清唱一首你们没听过的,这样跑调了你们也听不出来了!”   掌声骤起!   “你说你爱那蓝色/你说你爱纯的歌/你说你并不很快乐/却不让我问你为什么   我为你穿蓝色/我为你唱情歌/为你创造幸福/为你哭也为你乐   你说你不爱我了/说你找到幸福了/你说你很好已经不用我来关心了……   我为你改变那么多/为你牺牲了/为你成长了/也曾为你泪流成河   时至今日都变了/不再要求你什么/我们各自安好彼此祝福不再纠缠了   ……   你说为什么/都散了/那些美好记忆全都遗失了/童话故事里/王子公主都是骗人的?   可是我还穿蓝色/我还喜欢唱情歌/我还记得你的一切/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刘竹却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不发出哽咽的调子。那些回忆就像这首歌的旋律,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打转,不肯离去。   笑着对大家鞠躬,把手中的话筒交出去,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坐下……一套动作完美无瑕。   只是,心里的痛,该怎么化解?   “竹子,唱的真好啊!?”韩梓赶紧过来庆贺,“这首歌叫什么,我回家要下载来听!”   “叫‘蓝色’,”刘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从喉咙里灌下去,“不过你找不到,这是我自己写的歌。”   “自己写的!?”韩梓咋舌,“你好棒啊!怪不得你要清唱呢!”   刘竹笑笑,又灌下去一大杯。好在KTV的环境足够阴暗,绝对不会有人看到她眼窝里的闪光。   酒过几巡,刘竹已是醉得不成样子,但还有残存的意识。她扶着自己的头,心里喊着不好。她在外一向自控力很好,不会当着不亲近的人喝太多酒。但是今天不知为什么一冲动,唱了自己写的歌,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喝酒就变得没有节制……   “来,竹子,啥也不说,咱姐妹俩干了这杯!”韩梓搂着刘竹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   “不行,我不能再喝了,不然一会连家都回不了!”刘竹婉拒,再说了,这里还有几个男生,若是自己喝的没了理智,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   “你这是没把我当姐们!”韩梓很激动,看样子也是喝高了,“大不了我跟阿姨解释,让你在我家住一晚!快,干了这杯!”说着就端起大大的啤酒杯往刘竹嘴里灌。   大量的液体堆在嘴边,刘竹抗拒地不肯接纳,于是洒了不少啤酒在衣服上,她一激灵,下意识张开嘴巴……于是,又干掉一杯。   “来……”韩梓也没了形象,敲着包间的茶几吆喝:“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此言一出,大都醉了的少男少女纷纷响应表示赞同,醉了的刘竹变得比平时更狂野了,使劲拍手赞同。   “来来来转话筒啊,转到谁算谁啊!”薛磊高喊。说着就在茶几上转起了话筒。   话筒一停,直直地指向刘竹。   刘竹爽朗一笑:“没想到第一把就转到我啊!”她捋捋刘海,“我选真心话!”   “我问我问!”韩梓一看是刘竹,摆着一张嘴脸,伸长手臂像是课堂上在回答老师问题一样抢着喊:“你和江韶,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韩梓的用意,想知道答案的当然不止韩梓一个,如此一来,在场的都开始起哄:   “就是就是,上次马婷哪个事我们可是听说了,江韶还想替你出头呢!”   喝醉了的刘竹也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就是朋友。”   虽然知道喝醉的人是不会说谎的,可是大家还是不依不饶:   “带你去医院,又为你的事情跑前跑后的,说是朋友,谁信啊?”   “就是嘛……嗝……”   这一嗝打得,明显,几乎在场的都和刘竹一样已经醉的没有理智。   “就是朋友!”刘竹也哈哈大笑。本性即是不拘小节,又怎么会在意别人没有恶意的玩笑呢。   “那你敢不敢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在KTV喝酒!”韩梓追问。   “就是,要是男女朋友关系,他肯定不能让你在这和我们浪!”一个女生附和。   “这有啥!”刘竹飞快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我刘竹,天不怕……嗝……地不怕!还能怕给江韶打电话不成?”   “快打快打!”   刘竹一点屏幕:“滴——”   “喂?”熟悉的声音,低沉有力,富有磁性。   “江——韶!”刘竹拍着茶几,变得语无伦次,“他们说,说我不敢给你打电话!”   “你在哪?”可以听出来,江韶很不悦,电话那端,似乎还皱着好看的眉头。   “KTV!”   “哪个?”   “就那个!”刘竹恍恍惚惚,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头一沉,便倒在沙发上。再一看,包间里哪还有醒着的人……   “喂?”江韶试探,可是刘竹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喂?野丫头,说话!”   “FUCK!”挂断刘竹的电话,江韶从床上窜了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给王莱桐打电话:   “喂,刘竹他们今天去的哪个KTV?”   半个小时候,江韶赶到“事发现场”,跟前台小姐查清刘竹所在的房间号后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过去。   一打开门,江韶差点被滔天的酒气逼回去。包间里的人有的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有的干脆躺在地上,还有的“叠罗汉”一样趴在别人身上……皱着眉头,在昏暗的包间里江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沙发上的刘竹。迈开大长腿,江韶把烂醉如泥的刘竹横抱起来,离开了包间。   似是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刘竹伸手死死抓住江韶胸口衣服的布料,本就不怎么光洁的额头皱成了核桃状,嘴里还不知在小声嘟囔什么。   江韶抱着刘竹坐进出租车。   刘竹靠在江韶的胸膛上,眼睛闭得紧紧地。像是冷一样,整个人使劲往江韶怀里钻。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刘竹,江韶还有点不适应。白天那个毒舌腹黑爱笑爱闹,梗着脖子和自己斗嘴的姑娘突然就成了一只小绵羊。他摸摸她炸起的小短毛,却怎么也抚不平,看来,和她的性格一样不肯服输呢。   迎着街道从车玻璃射进来的昏暗灯光,江韶仔细地看着刘竹。一张普通的脸上长满这个年龄特有的青春痘,不怎么听话的头发直立着,怎么看都像个小子,只是纤瘦的肩膀和脖子暴露了她的女儿身。   “你呀,”江韶再次伸手顺顺刘竹的头发,“从认识起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赶到赵笠家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江韶也没含糊,抱着刘竹一直上了六楼,直到安顿好刘竹才放心离开。走之前还嘱咐赵笠照顾好刘竹。   第二天一早,刘竹还没醒,江韶就赶到了赵笠家。   “我说你啊,还真够意思。”赵笠男人般拍拍江韶的肩膀,“坐下来歇会吧,看这样子,一会就醒了。”   江韶点头,坐下没再说话。   不一会,房间里就传出刘竹嘶哑的声音:   “水……”   赵笠刚想把晾好的水给刘竹端进去,谁成想,动作慢了,让江韶那小子抢了先。   赵笠看着脚步匆忙的江韶的背影,颇感慨:   “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咳咳……”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江韶一只手端着杯防止刘竹手软摔了杯子,一只手拍着刘竹的后背,眉头却锁得紧紧地:“你说你,酒量不行还喝什么酒?还去KTV,你是多想自己出事?”   “你把我带回来的?”刘竹忍着剧烈的头疼看着江韶,显然,她还记着些什么。   “不然呢?还会有谁这么好心,大半夜去KTV捞你出来!?”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刘竹,江韶所有愤怒瞬间化为心疼,“干嘛喝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刘竹喝完水,一下子倒在床上,“我就想意思一下,谁知道喝着喝着就多了……”   “下次不许去了!”江韶刚舒展开的眉头顿时有又蹙起来了,“还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次只是让你给我打电话,下次要是他们让你壁咚表白,我看你怎么办!”   一听到“真心话大冒险”几个字,刘竹“噌——”地一下又坐起来了:   “我干什么了?”   “给我打了电话。”江韶故意卖关子。   “我知道,还有呢?”刘竹一脸急不可耐,拽着江韶的胳膊。   “你说你喜欢我。”江韶一本正经地开始说瞎话。   “啥?”刘竹蒙了,本来因为喝酒过多而惨白的小脸立刻红得像熟透的红苹果,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骗你的!”看着呆住的小丫头,江韶伸出修长的手指给了刘竹一个爆栗:“你什么也没说。”   “你又唬我!”刘竹说着就去掐江韶的胳膊,笑骂对方。   “喂喂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个野丫头可别不识好歹啊!”江韶伸手去拦。   ……   “对了,”闹够了的两人静下来开始说正经的,“过几天你有时间没,一起出去玩吧。”   “去哪?玩啥?”刘竹反问。   “去游乐园吧,听说鬼屋翻修了。”江韶提议。   “行,反正放假了嘛,叫上莱桐和他女朋友吧。”刘竹点头应允,“你的就别带了,太多,我怕游乐园放不下。”说着又调侃起来。   “都甩了。”江韶一脸严肃。   “啥?”刘竹一下子每太听懂,又好像听懂了。   “我把她们都甩了。”依然一脸严肃。   “不会吧?”刘竹讥讽,“我们的花花公子终于改邪归正啦?”   “早就甩了好吗?”江韶一脸不屑,还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一堆。他在心里吐槽。   “好吧好吧。”刘竹摊开手妥协,“谁知道你是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喂,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啊?”   “不——能!” ☆、就这样被丢下   “还让女生等你哦!”刘竹看着迈着大长腿向自己走来的江韶,拱拱鼻子,表示不服气。   “你是女的?”江韶明知故问,摆出一副挑衅的架子。   “我看你就是欠揍!”说着刘竹踮起脚尖,伸手就去捏江韶的后脖颈。   “喂喂喂喂喂!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啊!”王莱桐的声音渐近,“太有伤风化了!”   “你们好!”一个彬彬有礼的女孩牵着王莱桐的手。   “你好!”刘竹抢先回答,“你就是冯哓晓吧?我总是听莱桐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本尊啦!”   女孩大方地笑笑,“我也总是听莱桐说起你。”   “他是不又说我坏话了!?”刘竹拽着女孩的胳膊,挤眉弄眼地冲对方笑。   “喂!我是那种人吗?”王莱桐气鼓鼓地。   “你是不是还用我说嘛?”刘竹吐吐舌头,“晓晓比我清楚多了,是不是啊晓晓!”   冯晓晓看着孩子气的刘竹,甜甜地笑了。早就听说刘竹火辣辣的个性,今天见到真人之后才觉得,传说一点也没错。   “他是我们学校一等一的讨厌鬼——江韶。”刘竹支支胳膊肘,捅了江韶的腰腹一下。   “喂,野丫头,你说我什么呐!?”江韶气急败坏,伸出大大的手掌狠狠揉刘竹短短的头发。   “嘁,自己是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啊!?还怕我说?”刘竹狠狠踩了江韶一脚,江韶脚上一吃痛,立刻收回自己的“魔爪”。   “走吧晓晓,我们不要理他们。”刘竹搀着冯晓晓的手臂,“说,想玩那个,我陪你去!”   冬天的早上,风有些凛冽。但是挡不住年轻人的热情似火。四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踩着被冻得硬梆梆的地面进入了游乐园。   “户外的就别玩了,这个季节会冻感冒的。”王莱桐贴心地给冯晓晓紧了紧围脖,头也不抬地和刘竹商量。   “哟哟哟,还没开始玩就要秀恩爱。”江韶一脸嫌弃地看着散发着“恋爱酸臭”的两人。   “有本事你也秀啊!”王莱桐也不是吃瘪的主。和刘竹从初中就开始厮混,刘竹那点嘴上功夫他可没少学。这么说着还给江韶使眼色。   江韶又不傻。他瞪了王莱桐一眼。   刘竹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男生,虽然没看懂他们在干什么,但心里还是莫名地有冷风吹过。   “走吧,先进鬼屋!”刘竹也懒得想那么多,不假思索地向着鬼屋进发。   走近鬼屋,四人才发现得先排队才能进到里面。   “这么多人啊……”冯晓晓有点失望,本以为冬天就会很少人来游乐园呢。   “天冷嘛,想在室内玩的肯定不止我们几个。”王莱桐拉着对方的一双玉手插进自己的兜里。   “野丫头,你怕不?”江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竹搭话。   “怕啥。”刘竹斜睨江韶一眼,嘴角撇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终于轮到四人进去,冯晓晓下意识拉住王莱桐的手,王莱桐也够体贴,替小女友撩开鬼屋门口用来遮光的帘子。刘竹和江韶紧随其后。   鬼屋里只有一条路,一次只放行四人,作为一个小团队,以维持良好的恐怖效果。   一开始的极度安静的气氛。整条通道里只有四人“哒——哒——”的脚步声。冯晓晓紧紧攥着王莱桐的手,可是还是觉得不够,整个人都偎在了对方怀里。   “没事,都是假的。”王莱桐低头一笑。   冯晓晓似乎也觉得自己太怂了,直了直腰杆。一抬头,一具“尸体”掉了下来,并且伴随着凄厉的嚎叫:   “啊——”   冯晓晓立刻蹲下,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死死地捂住耳朵,闭着眼睛,喊声震耳欲聋。   王莱桐赶紧把“尸体”道具拨拉开,轻拍冯晓晓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没事没事,就是个道具……”   泪眼婆娑地站起来,冯晓晓一张红润的小脸此时已经惨白。   “我说哥们,你女朋友要是怕,就别带进来嘛!”江韶不怀好意地搭上王莱桐的肩膀,一脸贱样。   王莱桐给江韶使个眼色。江韶心神领会,心里还在吐槽:好啊,来这种地方增进情侣感情,等着人家小姑娘投怀送抱啊!   “没事吧!”刘竹从江韶身后挤过去,拉着冯晓晓的手询问。   冯晓晓摇摇头,咬着嘴唇:“说好来鬼屋,再怕也得走出去。”   “不错不错,有我们女人的气概!”刘竹满意地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伸出手拉着冯晓晓柔柔的手掌,大无畏地往前走。   前方自然有不少出人意料的道具:   “啊——”冯晓晓又叫了起来,整个身子缩在刘竹身后:   面前的墙壁上被灯光打出惨白的女人头像,双眼空洞无神,眼角还躺着猩红的鲜血……   刘竹眼睛一闭,低着头就赶紧走。   “江韶,”王莱桐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刘竹拉着走,一脸气急败坏,“你能不能看住竹子,别和我抢女人啊!”他小声嘀咕。他知道平日里的刘竹就是个粗线条的女汉子,根本看不出自己今天拉晓晓来游乐园的目的。可是他也不能让竹子把自己的计划毁了啊……   “行行行,”江韶坏笑着,“今天给你个面子。”   说着跨了几步就走到刘竹身边,扣住她的肩膀,然后回头给王莱桐使了个眼色。王莱桐赶紧拉着冯晓晓走到了前面。   看着行为异常的江韶,刘竹在黑暗中瞪对方一眼:“你干嘛?”   “我干嘛,你坏了你蓝颜的撩妹计划知道不?”   恍然大悟的刘竹不再反驳。而且无力反驳:   脖颈后有一阵凉风吹过,她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来不及发呆赶紧追上前几个人的脚步。   路过一个“棺材”,冯晓晓是闭着眼睛过去的,王莱桐和江韶本来就不怕,瞄了一眼就接着往前走。刘竹先是瞥了一眼,后来发现“棺材”盖和“棺材”体之间是有缝隙的:   “诶?有缝?”刘竹停了脚步,“豆腐渣制作啊!”她感慨,借以安慰自己早就吓得不行了的小心灵。没错,她其实比谁都怕。所以才冒冒失失一直往前冲,才闭着眼睛低下头往前走。   突然,“棺材”盖“唰——”地一声滑开,一个长发的女人“噌——”地坐了起来!   刘竹被突然的变化吓得脸色惨白,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来不及想,赶紧扭头冲着江韶他们的方向跑去。   “你怎么气喘吁吁的?”江韶注意到刘竹的变化,带着嘲讽的口气问,“不会是让吓着了吧?”   “你家让吓着了是气喘吁吁的?”刘竹反白了江韶一眼,和江韶并肩跟在冯晓晓、王莱桐后边。   走到一个狭窄的通道时,王莱桐把冯晓晓推到前面,自己在后面拉着对方的手:“乖,你走前面,这样就不会把你落下了。”   冯晓晓红了一下脸,点点头。   “去,野丫头走前面。”江韶没有听到王莱桐的话,但是和他选择了一样的做法。   “凭什么?”刘竹不服气,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有机会斗嘴了。   “什么凭什么!”江韶敲了刘竹脑袋一下,“走后面把你丢了怎么办?你一个人去哪哭啊?”   “嘁……”刘竹又白了江韶一眼,可还是走到了江韶的前面。她可不想拿自己脆弱的小心脏赌气。   走着走着,地面突然变得柔软。刘竹没料到,闪了一下。   江韶看着面前的身影晃了一下,赶紧扶住对方:“看路!”   “我看着呢!”刘竹不服气。   “啊——”冯晓晓一下子钻到王莱桐身后。   王莱桐一边揽着冯晓晓一边看:原来,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来一个工作人员,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此时正冲着王莱桐张牙舞爪。   江韶好奇心爆棚,从后边挤过去看,还伸手撩起人家的头发,一人一“鬼”,就这样玩起了对眼。   “看够了赶紧走”王莱桐使劲拍了一下江韶弯下去的后背。江韶抬起头吐吐舌头,把假发放下去,抬起修长的腿就走。   刘竹从后边也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工作人员,因此心里多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抬起腿正欲跟上前三个人的时候,面前伸出了一条带血的胳膊。   刘竹刚恢复的面色一下子又变得惨白,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摔坐在地上。抬头,发现那三个人都已经走开,消失在拐角处。   她环顾四周昏暗的环境,四下里响着的都是凄惨的叫声和诡异的旋律。她扶着软塌塌的地面想要站起来,却摸到一个圆滚滚、毛剌剌的东西,低头一看:赫然一颗“人头”在她手边!   她“噌——”地就站了起来,想叫却叫不出声,只是顾着匆匆往前跑。   前方,一张人皮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糊在刘竹的脸上,刘竹用手一抓,清晰可感的皮肉感和毛发的粗糙感……   “没事了,出来了。”王莱桐揉揉冯晓晓的秀发,轻声安慰道。   冯晓晓点点头。其实到后来她就感觉好多了,毕竟一直抓着王莱桐的手,多少有些安心。   “竹子呢?”镇静下来后,冯晓晓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她不是一直跟着你吗?”发现了刘竹没跟出来以后,王莱桐把矛头一下子指向了江韶。   江韶这才发现刘竹不见了:“没道理啊,她一直走在我前面的。”他仔细搜索记忆,那时候他的确一直走在刘竹后面,刘竹差点摔倒时他还扶了一把……   “对了,那个地上趴着的工作人员之后我就走到她前面了!”   “你怎么能让她走后面呢!”王莱桐着急了,锤了江韶一下。   “放心吧,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江韶倒是看得开,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不是的啊。”冯晓晓赶紧替王莱桐解释,“我听莱桐说,竹子她最怕黑了。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你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那种环境下会吓坏她的。”   “啥?”一听这话,江韶差点窜上天。   “竹子从小就怕黑,从来不敢关灯睡觉。我都快数不清她烧坏了多少个小夜灯了!”王莱桐气不过,又给了江韶一拳。   “她不是女汉子吗?”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冯晓晓拍拍江韶的肩膀,“女汉子也会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啊。人都是真实的,那么完美的不需要人操心的女孩子世界上哪有啊?想要你也只能去玛丽苏小说里去找喽!”   “那现在怎么办?”江韶也急了,他以为刘竹真的很强大,根本不需要外界的抚慰。   “现在肯定进不去了,门票是一次性的。”王莱桐回头看向鬼屋的出口。   “只好等竹子自己出来了。”冯晓晓接上话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受的那点惊吓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黑暗中她还一直抓着王莱桐的手。可是刘竹,她要一个人走后半段诶……   当刘竹从鬼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目光呆滞,浑身发抖。泛红的眼圈有眼泪流过的痕迹,双手插兜,故作一个自然的姿势,可是瘦弱的肩膀却在轻微地颤抖。本来粉润的嘴唇此时也干裂惨白。   冯晓晓第一个发现,赶紧迎上去:“竹子,你没事吧?”   闻声,王莱桐和江韶也走了过去:   刘竹逞强似的扯着嘴角微笑,并且摇摇头:“没事。”她看了一眼,找到近处一个卖热饮的小店,进去赶紧坐下了。她怕她再不坐下,腿软得就站不住了。   “竹子,你真的没事吧?”王莱桐拍了拍刘竹的后脑勺。深知刘竹心性的他实在对她放心不下。   “真没事。”刘竹掏出冻僵的手揉了揉因惊吓而发僵的脸庞。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能在这种公共产所失态。   几分钟后,刘竹基本缓了过来。   江韶拿了几杯热饮走过来,塞给刘竹一杯:“给,暖暖手。”   “谢谢。”突然变得客气,让所有人都觉得不习惯。   “竹子,好点没?”冯晓晓关切地问。   “嗯,好多了。”刘竹抬起头,脸色也恢复了。   “都怪你!”看着恢复过来的刘竹,王莱桐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开始收拾“罪魁祸首”,“谁让你擅自离开刘竹的,不是让你跟好她吗?”   “我以为你就是……”江韶把后半句留在嘴里,他可不想走漏风声。   “你以为我让你看着竹子就是为了我啊,我还不是……”王莱桐情急之下说了一大堆,越说越觉得不能再说了,再说自己带晓晓来鬼屋的“不良企图”不就暴露了嘛!   “反正你不对!”王莱桐锤了江韶胸口一下。   “好好好,我不对,我……”江韶摊开手,一脸无奈地认错。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韶,快来帮帮我!”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怎么了?”江韶的眉头拧在一起,“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江韶也没多耽搁,赶紧跟其余三人道别,却被王莱桐摁住了:   “怎么,受到美女召唤就想第二次丢下我们家竹子?”冯晓晓趁机抱不平。   “什么美女、丢下的?”江韶不耐烦地抽出手,“我现在有急事,你们自己玩吧!”   “诶!”王莱桐又想伸手去拦,却被一声清冷喝住了:   “让他走。”刘竹直直地看着前方,目光空洞。   “哥们,记得把刘竹送回家啊!”江韶拍拍王莱桐的肩膀,飞奔着离开了现场。   “我也回家了。”刘竹冷着一张脸,站起身。   “别,竹子。你现在被吓出一身汗,出去吹风会感冒的。”冯晓晓赶紧拦着,“让他走呗,我俩陪你玩。”   “就是。”王莱桐和着。   “不了,”刘竹勾着嘴角,“你俩秀恩爱我可不敢插足哦,会酸死我的。”   看刘竹还有能力开玩笑调侃他俩,王莱桐和冯晓晓面面相觑: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冯晓晓嘱咐。   “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王莱桐还是不怎么放心惊吓过度的刘竹。   “嗯!”刘竹冲着二人摆摆手,潇洒离场。   走出游乐园,刘竹坐上了通往赵笠家的公交车。 ☆、很多事情不愿再提   “所以,你就耍了小脾气?”赵笠背靠着窗台,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一脸玩味地看着呆坐在床上揉搓双手的刘竹,“不得不说,你这反应有点过激啊!”   “这叫什么耍小脾气?”刘竹狐疑地看着赵笠,“我怕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发现我自己一个人被丢在后边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好吗?”   “但是你不觉得你自己无形中已经把所有矛头指向了江韶吗?”赵笠的脸在阳光下形成一个好看的侧影。上挑的嘴角没有华丽却很帅气勾魂。   “我没有。”刘竹嘴硬,眼神却心虚地看向了手机屏幕。   “还说没有。”赵笠放下杯子,从桌上拿起刘竹的手机。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一个电话或是短信。“竹子,在你心里,江韶算什么?”   “为啥这么问?”刘竹尴尬地打个哈哈,扯着生硬的嘴角笑。   “别逞强了。”赵笠心疼地揉揉刘竹的脸,“你不适合。”觉得手上传来的温度不对劲,赵笠一猛子,“竹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这么烫。”   “没事。”刘竹温柔地把赵笠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从鬼屋里出来的时候出了点汗,来你家路上又吹了点风。”   “我给你冲点板蓝根?”赵笠把靠在桌子上的腰背抬起来,准备走出房间。   “别!”刘竹一把拉住赵笠,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头一歪,轻轻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陪陪我。”   感觉着肩膀上的重量,赵笠一只手搂着刘竹的腰,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没事,还有我呢。”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真的很讨厌。”刘竹淡淡地,跟前一天那个喝着酒拍着桌子大笑大叫的女疯子截然不同。   “我知道。”赵笠也轻轻地。刘竹的过去,她也只是知道一部分,然而那份心情,没人能感同身受。   “我以为我变坚强了。”刘竹惨笑,“可现在才发现,都是自欺欺人啊。”   赵笠没有说话。她知道此时,时间应该交给刘竹一个人。   “没有人会天生双面性格。两面派的人大多是受了刺激,刺激不同,程度也不同。最糟糕的,可能就会导致人格分裂。”头有点晕,她只好闭上眼睛。“我是习惯了热闹的人。生性便是如此。以前教过我的老师都因为我的闹腾而头疼,甚至还有不少老师为此找我谈过话,说我太浮躁,心总是飘着的,定不下来,人就坐不住了。无论走到哪,我都是人群里最惹眼的存在,不是因为外貌,是因为不安分的性格。天真爱笑是我最大的标签,很多人羡慕我无忧无虑单纯的思想,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我都能笑得阳光灿烂。”   “我也曾经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事情或人让我伤心难过,永远不会。所谓哀而不伤就是形容我最难过的时刻了。”她觉得眼皮下有什么在滚动,嗓子眼梗着一个东西,“可是,可是,为什么遇到了他……”   “竹子,”赵笠迟疑了一下,可是还是说出了口,“你以前那么乐观开朗。不是大家现在看到的那种阳光豁达,而是那种纯洁天真,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自然而然的快乐。可是现在呢,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你心里的隐痛。”她伸出手在刘竹的脸上抹了一把,可是对方却抽动地更厉害了,抽泣声不绝于耳,“你的另一面不是你的本心,而是被现实逼出来的盔甲,用于必要时保护你自己。”   “可是你要知道,你身边还有我们啊。”赵笠不厌其烦地把水珠从刘竹的脸上抹去,“你总是这样拒绝外界的帮助,把自己关在只有你才能进去的幽闭世界,我们会很担心。”   “我没有拒绝外界帮助。”刘竹执拗地坚持,“我只是,不愿意再提起那些事情。”   “那么今天呢,你为什么又要再提起?”   刘竹抬起头,红着眼圈看向窗外:“因为我突然有种熟悉感。”   “还是那个问题,”赵笠耐心地问,“江韶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需要我安慰的问题少年。”刘竹闭着嘴,想了很久才回答。   “那是一开始。”赵笠摇摇头,刘竹说没说谎,她只要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你们相处也有一个学期了,总会给你留下一些什么感受的。”   “朋友吧!”   “这么草率?”赵笠继续引导,“如果我没想错,在你的世界观里,普天之下皆朋友吧!”   “是啊。”刘竹没否认。   “竹子,”赵笠叹口气,“如果能抓住,我希望你就不要放走。”   停了停,赵笠继续说:   “郑傅川的事情,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可是,你千万不要因为他而错失了自己真正的幸福。”   听到熟悉的名字,刘竹的情绪似乎有些把持不住。她捂着脸开始无声地抽噎。赵笠又叹口气,拉过好友的肩膀,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哭泣。   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人呢?刘竹也是人,她可以义正言辞地为自己的利益站出来发声,也会因为难以启齿的委屈而大哭一场。她坚强的同时脆弱;理性的同时感性;勇敢的同时胆怯。   “想过回去找他吗?”赵笠轻声问怀里的人。   刘竹摇摇头,却始终不肯抬头:“我是个被抛下的人,哪里有资格回头。对他再好,一句谢谢也就罢了。再坚持也敌不过他的一句‘不喜欢’啊!”   十几分钟后,赵笠听到怀里纤瘦姑娘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松开怀抱,顺势把人平放在床上,又轻轻盖上被子。尔后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取了一只温度计放在刘竹的胳膊下。   十五分钟后,赵笠拿出温度计,看着玻璃管里水银柱所对的刻度,她皱皱眉头:38.5℃,烧的不是很厉害,但是不能再发展下去了。她去卫生间打湿自己的毛巾,放在刘竹的额头上,又去找了点退烧药想叫醒刘竹:   “叮铃铃——”刘竹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赵笠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喂?”   “你到家了没?”磁性的男声怎么听怎么让人兴奋。   “我是赵笠。”赵笠瞟了一眼睡的正沉的刘竹,走出房间防止吵醒她,“她在我家,现在睡着了。”   “哦……”电话那头似乎有点说不出滋味,“她还好吗?”   赵笠探头,又看了一眼刘竹,然后老老实实地说:“不好。”   “嗯?”江韶显然没想到赵笠会这样回答他。   “她烧了。”她解释,“从游乐园出来以后可能被风吹着了,现在中烧。”   “怎么会被风吹着呢?”那边的江韶也急了,“我不是让王莱桐送她回去吗?”   “你让?”赵笠呵呵一笑,冷的可怕,“你自己不愿意送的人,你凭什么让别人替你送?你把刘竹一个人丢在鬼屋也就罢了,还把她一个人丢给了王莱桐,竹子的性格相比你已经摸透了,她怎么肯让莱桐送,最后还不是一个人挤公交?……这么想甩开她你为什么还要缠着她?”赵笠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但是今天的事让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我现在过去。”江韶没了声音,短暂的沉寂后,他斩钉截铁地说。   “不必了。”赵笠一口回绝,“她正睡着。一会她醒了我会转告她,至于她愿不愿意听你解释我就管不着了。”   “……”江韶没话说了。   “我挂了。”赵笠结束了通话。   晚上,赵笠叫醒了刘竹:“竹子,起来吃点饭,然后把退烧药吃了。”   “不了,我回家。”刘竹揉着惺忪的睡眼,晃着昏昏沉沉的头从被窝钻出来。   “我给阿姨打电话了。”赵笠摁住刘竹,“这几天先住我这边。你刚缓过来点,一出去再受风就不好了。”   都是几年的朋友了,刘竹也没拒绝。   “你睡着的时候,江韶来电话了。”赵笠毫不掩饰,也没打算欺瞒。   “他说什么了。”刘竹的眼神更加黯淡了。   “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告诉他会转告你,并且你是否愿意听他解释我不管。”   “嗯。”刘竹含混地答应着。   心里狠狠地绞着:才不要原谅。 ☆、他是谁   “好点了吗?”一大早赵笠就守在刘竹床边等待对方的醒来。   “嗯。”刘竹起身揉揉头,感觉明显没有前几天那么痛了,“谢谢啊,这几天都要你照顾。”   “嗨!咱俩谁跟谁?”赵笠搂住刘竹肩膀,“是‘兄弟’就别老说谢!”   刘竹看着赵笠才觉得,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温暖让自己依赖。   “今天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顺便送你回家。几天没回去,阿姨肯定惦记呢!”赵笠提议。   “还是不了。这几天你也没休息好,你在家休息吧。我昨天收到短信,我们班初中同学要聚会呢。”刘竹婉拒,“我吃完饭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还在想他。”赵笠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可怕。   刘竹想躲,可是躲不开。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挺真诚的,可是这一秒,她才发现自己和全天下所有坠入情网的小姑娘一样,那样怯懦,又那样鲁莽。   “至少看一眼……”刘竹嗫嚅。她害怕,但她更期待。也许她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样的结果,只是羞于承认罢了。   “哎,竹子,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受伤啊!”赵笠试图劝导好友。   “不行,我还是得去。”刘竹摇头,再抬起头时,眼中却满是坚定:“起码,让他看看我现在过得有多好。”   “晚上?”赵笠还是妥协了。她知道,刘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嗯。”   “我送你过去。”赵笠坚持,“不许拒绝我。”   “好吧。”刘竹应允。   “诶呀!刘竹!”当一只脚跨进饭店雅间时,一声似嘲弄非嘲弄的叫声响起,紧接着,全场都响起唏嘘声。   “班长,我们可是等你好久啦!”一个男生拉着刘竹在自己身边坐下,“差点以为你不愿意来了呢!”   “嗨,不可能!”刘竹也放开了,开怀大笑,“虽然才毕业没多久,但是老同学聚会嘛,总得找机会讲讲大家的近况啊!作为班长我怎么可能不到场!?”她把厚厚的外套脱掉挂在椅子背上,“怎样,人都到齐了?”   “齐了齐了!班长大人一到,不齐也齐了!”四下里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声音。   “梁文你叫了多少同学?”刘竹问席间的一个男生。   “只是小聚,没多叫,就叫了十几个关系近的先聚聚。”男生客气地站起来答话。   “诶别别别,这都毕业了,一跟我说话还站起来,搞得我以前老是专政你们一样!”刘竹大笑,调侃着这一群以前在她手下干活的“小喽啰”。   “班长你都不知道你当年有多威风!”一个女生满脸崇拜,“当年你成绩横扫年级前三十,成为全班唯一一个进入年级前十的学生。而且办事雷厉风行,靠铁手腕管理,班里没有一个是不服你的。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恐怖!”   “是吗?”刘竹也笑了,“有那么夸张?”   “你忘了隔壁班欺负小白,你带着半个班人去讨说法的场面了?”坐在刘竹旁边的男生赶紧插话,“当时老师过来拦着都没拦住!”   “这我倒是没忘。”刘竹挠挠头,“我还记得事后老师要处分我,还是副班长梁文带着人去求情的。那场面,可把我感动坏了。”她笑着,脑海里全是一年前自己“胆大包天”的那些行径。   “班长,那你现在咋样啊?”一个女生率先提问。   “就那样吧!”刘竹给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不比当年啦。成绩也就中等偏上,算不上出类拔萃。老师不罩着我,平时也就不敢造次。踏踏实实当个老百姓喽!”   “哎!那可真是埋没啦!”一声尖锐的讽刺从一个女生嘴里钻出来。   刘竹斜睨了一眼,心里就一清二楚了:安然,当年的班花。学习不错,就是嘴很刁。刘竹承认,人生在世,你只能尽量让大多数人满意,而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所以,尽管大家都在回忆自己当年的事迹,为自己感叹的同时,也总会有声音出来让你不舒服。   在座的的人不傻,当然听得出安然这话的弦外之意。可惜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站出来替刘竹说一句话的勇气。刘竹不怪他们,怪也只能怪社会,独善其身,人人自危。   “是金子总会发光,何来埋没一说?”刘竹没打算和安然硬碰硬。本来就是老同学聚一聚。因为这种事情坏了气氛就不好了,出去也会留个她刘竹如何如何的骂名。   “你……”安然还想将刘竹一军,却被一个男生打断了:   “安然,吃饭。”   男身温柔暖暖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安定下来,显然,安然虽然想乘胜追击,却还是放弃了,乖乖吃起男生给自己夹的饭菜。   不怎么帅的男生穿着紧身的衬衫,硬朗的曲线从衬衫透过,彰显青春少男的魅力。虽然没有帅气的面庞,但很干净,褐色的皮肤活跃着健康的因子……这个男生,曾让刘竹那样痴狂。   “刘竹,别来无恙?”郑傅川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在餐桌的另一边,远远地望着刘竹。   “吃好喝好睡好。无所顾忌,无所忧虑。劳您牵挂了。”   突然变味的聚会让在场的所有人脊背发寒。他们不知道刘竹和郑傅川的故事,因此也不明白二人为何久别重逢时没有应有的喜悦,相反,是难以捉摸的针锋相对?   “那就好。”郑傅川没再追问,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傅川,要你倒水!”安然突然开始撒娇,在座的的人牙根一软,差点吐了:拜托,大家都知道你俩是一对好吗,就别再做这些无聊的哗众取宠的动作来伤害单身狗了好吗?   “安然!”郑傅川没有责备对方,但眉眼间已经有了嗔意。   闻听此言,安然即刻安静。   大家相视一笑:原来是一物降一物。   “来来来,大家吃!”再没心情看下去的刘竹赶紧招呼大家动筷子。说实话,郑傅川和安然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怕死地想亲眼见证一下他们到底多么恩爱。也许见识一下,自己就死心了呢?   当年她开始喜欢郑傅川的时候,安然还只是个群众演员。她和郑傅川是班里学习最好的两个人,每天一有机会就黏在一起做题、讨论,氛围相当融洽。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在深夜打电话沟通,这道题有什么新解法,那道题又有什么新变化,最新的考试大纲什么时候出来……他们的世界很小,也很大。   慢慢的,当习惯变成了自然,刘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孩。她更加努力地靠近这个人,去了解他的喜好,他的生活,并试图有一天能融入进去。   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虽然没有成功过,但她仍旧是唯一一个和郑傅川有着亲密关系的人。郑傅川平日寡言少语,和刘竹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在大家都在奇怪这样的两个人平时是怎样相处的时候,刘竹的感情,不知不觉就越了界。   但她没打算说出来。   她知道,这个年纪轻易说“爱”的下场是怎样的。因此她选择不说,宁可憋着,憋坏自己,宁可看着郑傅川远远近近,也不肯说一个字。   她开始变得奇怪。   夜晚的电话,不再只有题目,开始有了她对人生的看法和最近的苦恼;一起做题讨论的时光插进了吃饭、喝茶的闲谈;就连放学偶尔碰到的街角也有她塞给他热牛奶的影子……郑傅川是沉稳,不是傻。他也清楚刘竹为什么迟迟不肯说出口。刘竹害怕的事情,他同样怕。   事情的发展,慢慢超出郑傅川的心理承受范围。   每年跨年十二点整时的祝福短信;每年圣诞节的小礼物;每年生日的漫天祝福;每年春初的第一支桃花;每年冬末的最后一抔白雪……刘竹都一一做到。他受不了了。   “我们这个年龄,真的不适合。”这是毕业前郑傅川对刘竹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是长达三个月的追问与不语。   刘竹是热乎的,她要追问下去,她要知道一个结果,哪怕那个结果会伤了她。可是,郑傅川却选择了不说。她追,他便躲。本就为数不多的时日变成猫捉老鼠般可笑的幼儿游戏。   后来刘竹倦了。她受够了被郑傅川丢下的日子。丢下便罢,一言不发才是可怕。刘竹变得愈发张狂、傲慢。成绩本就优异的她发了狠,一举考进重点高中。而郑傅川却落了榜。   中考成绩出来以后,刘竹曾发过一条动态:   “你说这个年龄不适合,怕是为了一个分数。如今我在你理想的高中,窗明几净;你在你不屑的学校里,苟延残喘。笑话啊!”   话说的是有几分夸张,可是刘竹知道,再夸张,也抚不平她心中的伤痛。   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么认真,那么天真。傻傻地,以为自己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她以为暗恋是最长久的,自己可以倾尽所有去给对方最好的,还可以保持两人完美的友谊。可是到头来,她高估了郑傅川的人格。   不到半年,郑傅川和安然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   初听到消息时的刘竹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哭哭笑笑,好不疯癫。她以为郑傅川是为了成绩才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到头来,只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而已。   也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隐忍和凑活。因为不喜欢,所以就算自己再优秀、对他再好,又有什么意义?郑傅川还是无法委屈他喜欢上自己。   吃着吃着,刘竹眼圈又红了。   “诶,郑傅川你现在怎么样?”席间有人问。听到熟悉的三个字,刘竹刚放进嘴里的豆腐“啪——”地一声掉到盘子上。   “班长,你怎么连筷子都不会用了呢?”刘竹旁边的男生调侃她。   刘竹抬头笑笑,“见到你们激动的呗!”她笑得很生硬,可即便这样,还是骗过几乎所有人。   多么生僻的关系啊,连你的逞强和伪装都看不出来。   “我看她是看见了什么‘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人了吧?”安然傲然道。   字字锥心!   “安然!”又是一声低低的不满。可是,为什么刘竹从郑傅川眼里看不见一点责怪,相反是满满的宠溺?   “我现在挺好的。”郑傅川把头转向桌子,“学习、生活都很顺利!”   “找了班花以后每天是不是都很浪漫啊?”有人开始起哄了。   刘竹听不下去了。她想逃。第一次,她那么害怕,那么急切地想脱身。拜托,她曾经有过很尴尬的时候,也有过很难过的时候,可是,都没此时此刻这么难受。   “还好,我和安然也就是很平淡地走着。”郑傅川看看身边的女朋友,笑意满满。   “诶呦!暗送秋波啊!”众人又开始起哄。   如坐针毡!   “班长,这班花都有对象了,你还不赶紧找一个?”梁文跟着就把矛头指向了刘竹。   她找对象跟我有什么关系!刘竹在心底咆哮。可是她却不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咬咬牙,她残忍地揪扯着自己满脸不情愿的肌肉做出一个开怀大笑的表情:   “唉,你还不知道我吗?大粗人一个,哪有男生会喜欢我这种粗线条的女生啊?”   “有自知之明就好,可千万别再想着去勾搭人家别人的男朋友!”安然没忍住,又是一句夹枪带棒的话!   现场气氛骤冷!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头。   “要靠男人活下去,才不是我的风格。”刘竹低头扒拉着盘子里的菜,不看安然,也不去看郑傅川。她知道,今天这顿饭就像鸿门宴,必须在气势上占据有利形式,不然,此后的十年二十年,安然和郑傅川都可以拿这件事来压制她!   “哟,现在倒是很有骨气吗?”安然更有恃无恐。郑傅川试图拦着自己女朋友和刘竹互相攻击,可是却失败了,只好任由安然耍小脾气。   “我从来没有丢过自己的气节!”刘竹一个不留神,一句生硬的话直冲冲就吐了出来。   被欺骗!郑傅川当时那样信誓旦旦告诉自己,他要好好学习,这个年纪就是要好好学习,不可以找对象的!可是,为什么一毕业,一见不到刘竹,他就和安然走在了一起?   刘竹觉得,她可以被拒绝,可以不被喜欢。但是她不会容忍被欺骗。所以毕业之后,刘竹再没和什么人提起过郑傅川,即使她心里还在意,她还喜欢,她还放不下,可是她不愿意提起这个用无言羞辱过自己的人。   赤裸裸的谎言……   “哦是吗?”安然一脸为难的模样,“也对,什么都没有的人也只好用‘气节’来伪装自己。”说罢一脸释然地靠在椅背上玩味的笑看刘竹。   刘竹也直视全场:   “有一个道理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她顿了顿,扬着嘴角,“我不想要的东西,再好也是垃圾。”   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安然和郑傅川却听得清楚明白,脸上即刻就挂不住了:她说郑傅川是她不想要的垃圾。   “谁是没人要的垃圾,谁自己心里清楚!”安然突然冷笑。在场的人一惊:本是话中有话的攻击,现在已经演变成明目张胆的彼此中伤了?   “安然!”郑傅川皱起眉头,他不想把自己和刘竹的点滴抖出来,那样真的会伤到对方。   “怎么,到现在你还要护着她?”郑傅川的话第一次失灵,反而激起安然更激烈的反抗。   什么?护着?   班长和郑傅川?   所有人都蒙了。   “不要把关系搞僵!”郑傅川仍旧是一脸禁欲,微蹙着眉头。   “郑傅川!说要在一起的人是你,我拜托你不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好吗?一提起她你就像碰到什么伤口一样躲躲藏藏!”   “嘶——”所有人吸口冷气:年度大戏啊!   “有什么不满咱们回去以后再说好吗?”郑傅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不喜欢变成全场的焦点。   “我偏不,我就要你当着大家的面给我解释清楚,在咱俩在一起之前,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安然更尖锐了。   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的刘竹苦笑一声:她也想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三年的朝夕相处,三年的日夜陪伴,三年的接近讨好,都证明他们只是同学?那她刘竹,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她凭什么让你护着?”看郑傅川不吱声,安然立刻得寸进尺,“她才是那个没人要的垃圾!”尖锐的嗓音让所有人都尴尬不已。   “你才是垃圾!”   低沉的男声在刘竹身后响起,浑厚磁性的嗓音满是不悦。刘竹没回头时就觉得此人气场很足:   “江韶?”   “抱歉,来晚了。”江韶走到刘竹身旁伸出修长的手撩开对方细碎的刘海,弯下腰,轻轻在她脑门上扣一个吻。   “这位姑娘,”江韶直起身子,满眼的温柔霎时不见,不屑、阴狠地看着安然,“你爸妈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全场的目光全在江韶纤长的身躯上,包括安然和郑傅川。   “丫头,走。”江韶对着刘竹伸出手掌,“跟我走。”   刘竹看看郑傅川意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递出了自己的手。   江韶满意地笑了,拉着人消失在了雅间。只留下其他人和他们震惊的目光:   “那是谁?”   “班长男朋友?”   “我去,好正的男生!”   “赵笠告诉你的吧?”刘竹突然停下,把手从江韶手中抽出来。已经出来了,也气到郑傅川和安然了,那就不要再暧昧地拉着了。   “你怎么想的?”江韶转过身子,气呼呼地看着,“你还要专门去看看曾经喜欢的人现在有多幸福?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坏掉了也用不着你管吧?”刘竹冷笑,眼神阴冷地看着江韶怒气慢点的脸,“你走啊!像那天在游乐园一样把我丢掉啊!”   江韶一惊。   “我那天是真的有事,你听我解释……”   “我为什么要听?”刘竹咬着牙,腮帮子依稀看得到咬牙切齿的痕迹,“我是你的谁啊?就算我在鬼屋害怕死,在大风里冻死,也死不到你家门口!”   江韶没有想到刘竹会这么耿耿于怀这件事情。他本以为刘竹是那种心胸很宽广、什么也不在乎的女孩。   “再豁达的女孩,也不可能接受自己被丢下的事实,也不可能原谅伤害自己的人。”赵笠的话在江韶脑中响起。   刘竹转身就走,没打算给江韶留一点机会说话。   “丫头!”江韶也来不及想什么,“那天打电话的是我妈!”   什么?   刘竹脑子“轰——”地炸响。   她停下了脚步,等江韶张嘴。   “我没骗你。”江韶走到刘竹面前,弯腰扶着刘竹的肩膀,盯着对方的眼睛,“我妈一个人在家做饭的时候玻璃窗受热炸碎了,她受了惊吓就叫我回去……”   看着江韶的脸,刘竹不知道自己心里再想什么,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对方:   “谁要听你的。”   江韶知道刘竹已经听进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的解释就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不过好在还来得及解释。   “别闹了。”江韶微笑着揉揉刘竹的头发,“以后不要一个人瞎想。沟通,沟通很重要你懂吗?”   “嗯!”刘竹哽咽着嗓子。过了这么久了,她总是在害怕自己会又一次被丢下,所以才会那么介意江韶那天在游乐场的举动吧?   “走,带你吃好吃的去!”江韶抓起刘竹的手阔步向前。刘竹觉得自己的脸这才烧了起来,她摸摸额头上那个吻,不知道还在不在,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江韶的手扣地太近,根本不给刘竹逃跑的机会。使得劲大了,江韶低头轻声呵斥她:   “别乱动!”   刘竹的脸烧的更厉害了,却真的不再乱动,任由江韶拉着自己在人群里穿行。   “你想吃什么?”路上江韶问刘竹。   “随便吧,我想吃辣的。”刘竹闷闷地。   “是不还想来瓶啤酒啊?”江韶停下来,低头玩味地看着刘竹。   “为什么这么说?”刘竹也抬起头问。   “赵笠都给我说了,你不能吃辣的,你肠胃不好,一吃辣的就会犯肠胃炎。”江韶点点刘竹的小脑袋瓜。其实,赵笠还把刘竹的很多事情一股脑倒给了江韶,比如,喜欢红色,讨厌芹菜,喜欢吃石锅拌饭,对饮料无感,但是柠檬汁例外,喜欢百香果味的手工糖……   “赵笠那个叛徒!”刘竹攥着拳头在江韶面前挥挥,心里却乐开了花。有多久了,到底有多久没有人愿意了解自己了?那年追在郑傅川屁股后面的时候,她多想让他看自己一眼,想想自己的喜好,那样就不会一起出去的时候点油泼面那么辣的东西,就不会选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告诉她他们不可以在一起。   “所以,”坐下以后,江韶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个郑傅川到底是谁?”   刘竹在看到江韶意外出现的那一瞬就知道躲不过这个问题。可是她还是意兴阑珊,摇摇头:“他是我喜欢过的人,是我现在讨厌的人。其他的,我不想再说了。”   “好,不说就不说。”江韶知道刘竹刚刚受了不小的打击,现在逼着对方去说只是在戳伤口,搞不好还会让刘竹反感自己,“我们说点开心的。你看这个!”   江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小夜灯?”刘竹惊喜地从江韶手里拿过来:南瓜形状的小夜灯,外壳是明亮的橘黄色。放在手里的时候还有温度,想必是江韶一直就揣在兜里。   “上次去鬼屋,我以为你不怕,所以就没太留心。”江韶坦言,“后来王莱桐说了以后我才知道。你也是,怕黑还答应我要去,没事干嘛瞎逞强。”   “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会害怕。”刘竹淡淡地说。一直以来,她都是以正义、坚强、勇敢的面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其实她也会害怕,会被吓哭,会虚荣心膨胀,会注重自己的面子。所以才一口答应江韶。   “啧……”似是对刘竹的虚荣心很不满,“怕就怕呗,谁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责备你?”他伸手揉揉刘竹一头的小碎毛,“小夜灯你拿着用。以后要是怕了,就给我打电话。”   “可是我家里的那个还好好的……”刘竹不明白为什么江韶要送她一个新的。   “那不一样。你用我送的,害怕的时候看看,想起我不就不怕了吗?”江韶白了刘竹一眼。   “嘁,谁要想你!”刘竹撇嘴,笑容却明显挂在眉梢。   “那你还我!”江韶逗她,伸手要夺。   “喂喂喂!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刘竹赶紧把手拿开,撅着嘴瞪江韶。   江韶觉得,靠近这个丫头之后,气场全变了。原来的剑拔弩张全都变成了这个野丫头的古灵精怪。原来,一把像刘竹这样烧得热烈的火也能有流水淙淙流淌时发出的清脆。   江韶很满意。 ☆、其实我根本不是主角   “啊——”刘竹伸个懒腰。轻松的寒假一眨眼就过去了。刚开学的头一节课她就hold不住了。一节课下来她觉得自己快被封印了,眼皮都睁不开了。   “唉竹子,周末一起去逛街看电影怎么样?”韩梓站在自己桌前眨着一双泛着清波的眸子。   “好啊!”刘竹晃晃椅子表示愉悦,椅子靠背敲在后面的桌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喂,注意点素质。”后面突然传来一个阴沉地发冷的声音。   座位是考完试后班主任新换的,王莱桐和李馨然全部被换走了,李馨然还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停了十天课,现在和刘竹冷的像陌生人。真是应了那句歌词:“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睡觉……”刘竹赶紧转身道歉,带着满脸藏不住的尴尬。课间趴在桌子上睡觉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了,但凡上过高中的人都会懂前夜熬到眼圈发红第二天僵硬到昏厥的痛苦。   “控制一下你自己兴奋的情绪,想说话或者打闹就请你到外边去。”女生甩给刘竹一个冷漠不屑的眼神之后又自顾自趴下睡了。   “小萱觉比较轻,昨天又熬了夜。别那么自私,学着稍微顾及一下别人,你们俩要说话就去别处吧。”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嘴角扬着,眉眼间却是那样严肃认真。小萱说的就是坐在刘竹身后的肖萱,而那个出来护着小萱的男生叫成骐飞,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刘竹笑了笑,那么惨淡。眼前有些刺眼,那站在光里趾高气昂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的曾经。是啊,错在自己,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委屈是怎么回事?就像一枚扎入白墙的铁钉,即使你道歉了,把钉子□□了,可最后还是会在一片雪白上留下一个吓人的黑洞。伤害着自己和对方。不过,这样的事情带去的伤害也许不论对错双方来分类。就好比现在的刘竹,满脸堆笑,掩饰着自己的无助和恐惧。可笑,哪里来的无助和恐惧?是来自内心的自卑和虚弱吧?是一个在班里什么都算不上、学习不好、资质平庸的女生天生带有的自卑。   可是,一定要这样吗?   就像社会上富的流油的特权阶级和刚够温饱的小白领,无意间的矛盾,引发实力悬殊的双方的一场,甚至不需要敌对二者站上擂台就能看出胜负的对抗。本来,这样小的事情,也许不存在大的价值取向上的孰是孰非。可非要她辨个对错,刘竹承认错误。   刘竹就是这样的吧?正直的要死,也懦弱地可怕。她能斗过谁?肖萱?还是成骐飞?显然谁都不能。因为什么?因为在班中的地位,在班主任眼中的地位。所以他们可以随意评价别人自私,可以随便“请”别人出去,可以随便掌控别人的自由,可以随便控制价值取向和道德观念的对错。   “唉,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韩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竹拽着袖子出了教室。   “你都道歉了,而且这么一点小事,不至于一个大男生过来训你吧?自私?幼稚?我看他才自私、他才幼稚呢!”韩梓冲着班门口吐舌头,“竹子,你别理他们。”   “没事。”刘竹依旧扯着嘴角微笑,“成骐飞嘛,他和肖萱初中就是关系很好的同学,护着也很正常啊。倒是你,反应过激啦!本来就是我不对嘛!”   “这种小事哪里分什么对错?!”韩梓咋舌,“斤斤计较,我呸!”   “啧!”刘竹笑着皱皱眉头,“这还是我认识的大众女神韩梓嘛?怎么转身变愤青了?”   “我……”韩梓还想申辩,被刘竹打断了:   “好啦!”刘竹捏捏韩梓好看的小脸,“背后议论别人不好哦,别人会以为我是绿茶婊的,一件小事还要矫情。”   “唉,竹子你这样什么都装作不在乎,遇到什么都笑的开心很像个心机婊啊……”韩梓白了刘竹一眼。   “大家都一样啊。”刘竹望向窗外,“不心机怎么在世界上活下去,怎么保护自己爱的人呢?”这句是不折不扣的实话,刘竹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傻白甜,自己也没有那种资质。同样她也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大BOSS,自己没有那种精力和头脑。她只是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在自己的价值观允许范围内,无所不用其极。   约定的日子,刘竹起了个大早。   “早!”刘竹顶着一头鸡窝,背着洗的发白的帆布包,踩着一双万年不变的运动鞋出现在韩梓面前。   韩梓一脸嫌弃:“这就是你的生活状态?我的刘大小姐?”   “对啊……”她低头打量一下自己,没毛病啊!   “我去……亏得你在班里怒怼李馨然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很帅。现在发现我真是瞎了眼……”韩梓头疼地扶扶额,“突然好后悔认识你……”   “不要嘛~”刘竹嗷呜一声扑到韩梓身上,“人家超级喜欢你的呀~”   “噫!”韩梓伸出拳头敲敲刘竹的鸡窝头,“少恶心我。”   “不嘛~”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跟我说过你是个智障?!”韩梓带着好笑的表情看刘竹。   “那我以前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刘竹从韩梓身上离开,站直身子,一本正经看着对方。   韩梓挽上刘竹的手臂走进商场:   “很豁达,很开朗,直脾气,爱笑,怎么开玩笑都不生气,像个男孩,比男孩还像。”   “嗯,没错啊。”刘竹眯着眼镜露出得意地微笑,“只不过这只是我的一部分。”   “看出来了。”韩梓拐进一家女装店,一边心不在焉地看款式一边应刘竹的话,“那天你怼李馨然的时候,我就重新认识了你一次,本以为你会是个老好人呢。”   刘竹笑着摇摇头,“好人应该不错,老好人就不对了。我是竹子,又不是柿子。”   “噗——”韩梓放下手中的衣架,“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   看着韩梓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刘竹也咧开了嘴。   “电影怎么样?”韩梓拉着刘竹的手走出影院。   “你觉得呢……”刘竹给她展示自己一兜子的鼻涕纸和肿的像桃子一样的双眼。   “不是吧……”韩梓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刘竹,“哭成这怂样?”   “……”刘竹对韩梓表示鄙视。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韩梓把眉毛立起来瞅着刘竹,“怎么跟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似的,多愁善感?”   “……”刘竹用眼神深深鄙视韩梓的不屑,“别瞎说,我走的可是女汉子路线……”   “装蒜!”韩梓哂笑道。   “呀,都天黑了!”刘竹有点吃惊,今天玩的太开心,没想到会这么晚。   “你怎么回呀?”韩梓从包里掏出手机,“用不用我让我爸送送你?”   “额……”回家要过一条小黑巷子,没有灯……刘竹纠结着。可是让韩梓绕路专门去送自己好像也不太好……   “小妹妹要去哪啊?用不用哥哥送送你们?”正在刘竹纠结的时候,玩味的语言在她头顶炸起。刘竹后背一寒,抬头对上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客气了。”刘竹立刻警惕起来,一对深邃的眼眸瞬间盛满了敌意。此时已经天黑了,影院外是一条小街,店铺都已经早早打烊了。冷着脸的刘竹心里想着,拉住韩梓开始后退。   “小妹妹别带刺嘛!哥哥是好心……”戴鸭舌帽的男人说着就伸出了手去摸韩梓的脸。也是,刘竹满脸的油满脸的痘,是个人就不想碰,这算不算优势?刘竹在心里咋舌。   “啪——”刘竹没吱声,心里戏谑着,手却没留情,狠狠拍掉了男人的手,顺势将韩梓拽到自己身后:“给你爸打电话。”   韩梓让吓得多少有点蒙,经刘竹一说才醒悟,手忙脚乱地翻着手机,额头上突然就出来了细密的汗珠。   “嘶——”男人让刘竹的一巴掌打得也有点蒙,不知道是因为初犯还是因为第一次遇到像刘竹这样胆大妄为的姑娘,“小姑娘挺横的啊。”   “不过一会估计就横不起来了。”另一个男人也走上来,说着就夺走了韩梓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看着逼得越来越近的两个男人和被摔在地上的手机,刘竹的额头也开始冒汗。本来这种人作案就会心虚,电话打通了也许就好办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太棘手,自己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着实手足无措。   三十六计,走为上!   “你体育好吗?”刘竹盯着如狼似虎的两个壮汉突然说。   韩梓不傻,但却有点犹豫。   刘竹一低头,看到了韩梓的鞋,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如此纠结。   “停!”刘竹冲着两个壮汉一挥手,只能出其不意了……她蹲下身子迅速解开韩梓高跟鞋的带扣,趁两个男人一秒钟反应的关口将鞋子脱了下来:   “有种你就追!”刘竹把两只高跟鞋一人一只地狠狠甩在他们脸上。   “跑!”刘竹冲韩梓怒吼!   “我*”男人被刘竹突如其来的举动气得够呛,“抓住这俩丫头片子!”   刘竹在前边跑,一边跑一边估计,论速度她和韩梓应该不会差,毕竟是初中三年训练上来的。但如果比耐力,就算她和韩梓比一般人好,也肯定比不过这两个壮汉……   “电!——话!——”韩梓一边吼一边撒丫子跑。   对了!刘竹从裤兜摸出手机,没工夫看屏幕只好拨通了最近通话——   “喂?”电话那边是磁性的声音,熟悉得不行。   “商业街!我和韩梓被盯上了,快点过来!”刘竹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冲着电波那边吼。吼罢回身将手机冲着那个马上就要追上韩梓的男人脸上扔过去,为韩梓争取了两秒的逃脱时间。   在商业街来回跑了两遍后韩梓停下来了:   “我……不行了!……”   刘竹此时也离筋疲力尽不远了,但是不能停呀!她伸出手去拉韩梓——   “啧,杂碎。”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连续的两声倒地的声音,刘竹看到不远处两个强壮的身影倒下了。   来了!刘竹的神经一松,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竹子!”王莱桐的声音响起。   “没事吧?”江韶皱着眉头的脸冲到刘竹面前。他伸出手慢慢扶起刘竹。   “没事。”刘竹这会可是笑不出来了,没劲了。“就是跑太久了。”   一边的王莱桐也扶起了韩梓,“你俩干嘛了,为什么会招惹上这种小混混?”   “玩的晚了。”韩梓简单解释了一下,显然也是没劲了。   江韶看着刘竹喘着粗气,小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一把将刘竹饱了起来:   “韩梓交给你了,我送刘竹回家。”这句话显然是给王莱桐的。   “啊?”王莱桐一脸蒙。   出租车上,刘竹终于喘匀了气,抚着自己的胸口。   “怕不怕?”江韶挑着眉毛,好笑的看着对方。   “怕啥怕,大不了硬着头皮杠。”刘竹心虚地看着窗外。怕!当然怕!谁不怕?这种问题还要问你是不是白痴!?她在心里暗暗臭骂江韶。   一只宽厚的手挨上刘竹的头:   “怕就说,又没有人嘲笑你。”   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很委屈。刘竹咬着嘴唇,想笑却再也扯不出那个惯有的笑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你再晚来一步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韶看着趴在自己腿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姑娘,心里被扯得生疼。他也不知道啊,万一再晚一点,恐怕就再没谁能逆转结局了。   他伸出左手轻轻拍着刘竹的肩膀,右手耐心地理顺刘竹一根一根倔强的小短毛。   “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他趴在安静下来的刘竹耳边轻轻说。   刘竹一个激灵从江韶的腿上坐直,捂着脸看向窗外。   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刘竹此时唯一的感觉。哦对,还有脸上灼烧的感觉。   看着像炸刺的刺猬一样的刘竹,江韶的眼中闪过一抹宠溺,伸出手揽过刘竹的肩膀:   “不许拒绝我。”   “可是……”   “没有可是。”江韶修长的食指贴上刘竹的唇。   “江韶,”刘竹的眼神突然变了,一缕哀伤席卷着刘竹的内心,“你是童话里的王子,需要公主或者灰姑娘做你的女主角。可是我是反派的巫女,永远不会是女主角。”她挣脱了江韶的怀抱,挪了挪屁股,朝着远离江韶的那个方向。她没说错,她不会是主角,永远不会是。   “你就是你自己的主角啊!”江韶试图再次努力。   “对,但不会是你的女主角。”刘竹的眼睛,彻底被哀伤充斥。   “我到家了。”刘竹下了车,由于疲倦,身子还是有些不稳。“不用。谢谢。”她拒绝了江韶伸出的手,转身,走得坚决。   本以为她会答应的,江韶盯着刘竹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前。 ☆、不知道该把你放哪   “所以你就再没理过江韶?”韩梓托着下巴坐在刘竹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准确的说,是他再没来找过我。”刘竹叹口气,“可能是觉得见面会让彼此尴尬吧。”   “也对,”韩梓甩甩长发,“这明显是表白被拒了啊?”   “啥?”刘竹刚含住一口水,险些都喷在韩梓的脸上,“表白?”   “对啊,你难道没发现他是在和你表白吗?”韩梓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刘竹,“我说,你不会真的神经大条到连表白都分辨不出来吧?”   “不不不,”刘竹红着脸赶紧把嘴擦干净,“我才没傻到那种地步。”转瞬,她又严肃起来,“我觉得不是表白。”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刘竹皱着眉头摇摇头,江韶那种放荡不羁的人,表白应该是那种在楼下摆五百二十根红蜡烛高声喊我喜欢你的桥段吧?   “那你对他呢?”韩梓轻声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刘竹和江韶,不会那么简单的。   “不知道。”刘竹不想骗韩梓,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从一开始厌烦这个不沉稳、性格随便、不负责任的男生,到多少会有些依赖他给自己的好……   “唉,交给时间吧。”韩梓站起身,拍拍刘竹的肩膀。   刘竹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她一直如此抵触江韶的原因,只会是一个。   郑傅川……   “喂,竹子,下午隔壁两个班的篮球赛,要不要去看?”韩梓敲着刘竹的桌子问。   “隔壁班?”那不是江韶他们班?“没咱们班就不去了。快期中考试了,抓紧复习。”她头也没抬盯着自己手里的书。   “少跟我装蒜,江韶上场你还能学进去是怎么着。”韩梓一把将书夺走,揪扯着刘竹的衣袖把她从座位上拎走。   “我拒绝!”刘竹大声抗议,“上次之后我俩已经两个星期都没联系过了。”   “那你还不去看他比赛?”韩梓揉揉刘竹的小短毛,“你不怕你俩就这么断了?”   “断了正好!”刘竹脸一下子沉下去,“不该萌生的想法萌生了就该扼杀在摇篮里。”   “你啥时候变成禁欲主义者了?”韩梓叉着腰,怒目圆瞪。   “一直如此。”刘竹说着就转身要回去。   “我看你是放不下郑傅川。”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楼梯拐角:   “竹子,你要让别人住进你的心郑傅川才能出去,而不是郑傅川先出去别人才能走进你的心。”小笠插着兜出现在拐角。   “别逼我。”刘竹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明明已经放下郑傅川了,在上高中之前。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还是缠绕着她,缠得她喘不上气。   全场安静下来。赵笠给了韩梓一个眼神,示意她离开。   “你是……”韩梓和赵笠下楼后不是很确定地问。   “我是刘竹的死党,”赵笠笑笑,“是女生!”后一句赵笠特意加重语气,她可不想再被误会了。   “哦!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韩梓也笑了,“不过,竹子她……”   “她一定会下来的。”赵笠自信地笑了。她再了解刘竹不过了。   果然,开场前韩梓在人群中看到了刘竹的身影。   “你还是下来了。”韩梓微笑。   刘竹没有说话,无声地叹了口气。   刘竹的眼神跟着场上的球跑来跑去,偶尔也掠过那个大汗淋漓的少年。   嘴角扬起的微笑揭露了她此时内心的想法,那个跑来跑去全力以赴追求完美的男生,已经完全甩掉了留在刘竹脑中那个颓唐浪荡的形象。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刘竹看到江韶捂着手腕喊停。   韩梓看到一抹担忧爬上刘竹的眉梢。   一分钟后,江韶重新回到了场上。   场上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对方似乎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灵丹妙药,盯死了江韶的手腕,在合理冲撞区攻击他的伤处,甚至不惜以失球来传球重击江韶的手腕——   “嘶——”又是一击!江韶□□着尽力控球,但是失败了。   “他们也太过分了!”韩梓气愤地回头和刘竹吐槽,结果发现——   “咦?人呢?”再一回头,发现刘竹已经冲进场里了。   “上次电影院外弄得?”刘竹什么也没说,上去劈头盖脸就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紧锁的眉头显示了她内心的不悦。   “没事。”江韶面无表情,说罢伸手示意比赛继续。   “你是三岁的孩子吗?”刘竹伸手扣住江韶的另一只手腕,“还来?你多想自己变残废?”   “反正某人也用不着我残废了也没有多大关系。”江韶甩开刘竹的手,背对着她站。   “你是不是头不行?”刘竹绕到江韶面前,“别把小脾气耍在健康这种问题上好吗?”   看对方没说话,刘竹拉起江韶的手,“走,跟我去校医室。”   “不去。”江韶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走了谁打比赛?”   刘竹看看江韶的眼睛,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护额将额前的碎毛束好,“我上。”   周围本来喧哗的人群顿时安静了,女生上?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江韶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刘竹玩这一招。   “少看不起人。”刘竹轻蔑一笑,弯腰挽起裤脚,冲进赛场。   看着冲进赛场的刘竹,韩梓吸了一口冷气:这妮子耍什么花样呢?   “江韶呢?”队长是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看着刘竹瘦弱的身影冲上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不能继续打了。我替他。”刘竹说得轻描淡写。   “别胡闹,这是比赛!”裁判老师见状也走过来,“你们班没有别的替补吗?”   “有是有,但是江韶……”队长有点犹豫。   “老师,十班队员江韶受伤,要求中止比赛。”刘竹话锋一转,直追裁判员。   “可以换队员……”   “我们要求中止比赛。”刘竹坚持,“而且,十一班场上有人身攻击行为。”   “喂,你别乱说话!”对面十一班的人黑着脸走过来。   “闭嘴!”刘竹扭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有那个胆让别人变残废然后让良心背负一辈子的谴责没有胆子承认吗?”一群一米八几的男生让刘竹一声低喝吼得安静了下来,“我警告你们最好别找借口开脱因为我会有一万种方式让你哭着承认错误比如监控和医院对江韶的伤势鉴定!”刘竹一口气把话吼出来,差点把自己憋死。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当着这么多人面发脾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怒火……总之,江韶这小子把自己搞伤了,她就是很不爽啊……   场上静了片刻:   “中止比赛!”裁判员老师高声宣布。   “这……”十班队长被刘竹小小身躯里隐藏的爆发力震慑住。   “江韶不在,咱们的队伍很容易被黑手整垮,还是等江韶好了再说吧。”十一班一个队员拍拍队长的肩膀。   “喂,发生了什么?”江韶冲过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队长满脸震惊。   “我怎么知道你想中止比赛?”刘竹笑笑,眼睛完成月牙,“你刚才申请停赛的时候我刚好在场。而且,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哦!”   队长痴呆状拍拍自己的脸。   “拜拜啦~”刘竹拽着江韶华丽退场。   “你刚才干嘛了?”江韶一脸不爽,“不是说替我打比赛吗?怎么上去就撩我们队长?”   “啥?”刘竹蹙着眉头,听着江韶无厘头的抱怨,“我去和裁判申请中止比赛,等你伤好了以后再重新比。”   “就这样?”江韶一脸不相信,他本来想看看刘竹这丫头到底会不会为了自己真的去跟一群一米八几的老爷们打篮球赛。   “别想着看我的笑话。”刘竹瞪了对方一眼,“我一个一米六几的女生去和一群一米八几的男生打球?除非我疯了。”   “所以,你带护额、挽裤脚只是为了咋呼队长和裁判?”江韶黑着脸。   “是呀。”刘竹把护额扯下来,顺便理理自己炸起来的毛,“我才没那么傻。”   “对,真正傻的人是我。”江韶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开。   “喂——”刘竹觉察了江韶的不对劲,“你去哪?”   江韶没有应声,只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走。   “我没有留在班里复习跑出来看你比赛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刘竹冲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吼道,“我当两个班的人的面冲上去替你出头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刘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像开闸的水泵:算了刘竹你个笨蛋他不过就是第二个郑傅川罢了……刘竹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   什么嘛,小笠就会骗人。就算自己把心让出一块给别人又怎样,结局还是一样的啊……   “丫头,”熟悉的声音。   刘竹抬起头,看着江韶没有表情的脸,咬着嘴唇,别扭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拜托你,”江韶从身后一下搂住刘竹,“别再拒绝我,我怕有一天我真的会离开。”他把脸埋在刘竹的肩膀上。   “嗯。”刘竹拼命点头。   一大早刘竹顶着往常鸡窝一样的乱发和两个黑眼圈就去了班里。   “虽然是期中考试,”韩梓递给她一杯咖啡,“也要注意身体吧,别熬得太晚。”   “不行,说好要雪耻的……”刘竹托着下巴防止自己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你让江韶帮帮你不行吗?”韩梓试探。   “不行啊,我不能老让别人帮我啊。”刘竹还是没撑住,扑通一声趴下了。   “你俩现在……?”   “算是正常了吧……”刘竹闭着眼睛回答。   “然后?”韩梓还想试探。   “要什么然后?”刘竹坐起来,一脸疑惑。   “没在一起?”   “当然没有!”刘竹被韩梓的话吓得一个激灵,醒了大半,“我都说了那不是表白啦!”   “切,□□的味道。”韩梓撇着嘴不肯相信。   “切你个大头鬼!”刘竹狠狠拧了对方俏挺的小鼻子,“大学之前我是不会找对象的。”   “我觉得你还是别给自己立flag了,”王莱桐走过来嘲笑刘竹,“当心打脸!”   “喂!”刘竹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拍在王莱桐脸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早早开始卖狗粮!?”   “你就羡慕去吧!”王莱桐吐吐舌头。   “啊——”刘竹伸着胳膊大呼小叫,“考完了考完了!”   韩梓扶着额头,防止一头黑线全都掉下来,“你敢不敢淑女点。”   “报告官人,奴家不敢~”刘竹眨巴着小眼睛扑过来。   “滚!”韩梓摆手,一脸嫌弃。   “丫头!”江韶出现在班门口。   “我出去下。”刘竹收回扑向韩梓的魔爪。   “啧啧啧,重色轻友。”韩梓咋舌。   “考完了,明天一起出去玩吧?”   “行呀,”刘竹爽快地答应了,“去哪?”   “去游乐园吧,补偿你上次。”江韶一本正经地说。   “拜托,大哥你突然这么正经让我莫名害怕。”刘竹嬉皮笑脸地踮起脚尖,戳戳江韶脸颊。   “我是认真的。”江韶揉揉刘竹的头发,“把王莱桐他们也叫上吧。”   “好。”   “你们一堆情侣干嘛拽上我这个单身狗?”韩梓气鼓鼓地,双手抱胸满脸不情愿。   “只有莱桐和晓晓是情侣啊,关我屁事啊!”刘竹生拉硬拽把韩梓拽到游乐园门口。   “他俩没来?”刘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江韶,拽着韩梓飞奔过去。   “王莱桐刚给我发短信说冯晓晓学校加课来不了了,他在公交上,还有一站就到了。”江韶解释。   “啧啧啧,你俩现在是结成相亲相爱的兄弟战线了?莱桐竟然没给我发短信直接告诉你。”刘竹叉腰撅嘴表示不满。   江韶一只打手拍在刘竹脸上,“我看你是欠揍了。”   “来呀来呀!”刘竹不服气,甩开江韶的手伸脚就踹。   “咳咳。”韩梓一脸黑线,“你俩稍微注意点,爱护单身狗!”   “抱歉来晚了!”王莱桐小跑过来,“路上稍微有点堵”   “人到齐了我们就走吧!”江韶拍拍手,“想好玩什么了吗?”   “凌霄飞车!”刘竹举着手尖叫,“一直都很想玩!”   “我后悔出来玩了……”王莱桐小声嘀咕。   “嗯?”韩梓挑挑眉,“为什么?女朋友不在?”   “不不不,”王莱桐满脸绝望,“你看竹子这样,火力全开,我怕今天咱们都要交代在这个游乐园……”   韩梓回头看看走在前方的刘竹,又回头冲王莱桐郑重地点点头。   “喂,野丫头,你一点都不怕吗?”飞车发动前江韶问坐在身边的刘竹。   “这有啥怕的,”刘竹吐舌头,“你以为我是你啊!”   “有本事一会别叫!”江韶克制着想要打死刘竹的冲动。   从凌霄飞车下来的时候,江韶算是服了。刘竹的确一声没吱,但吓到面色惨白干呕不止是什么鬼……   “竹子,你没事吧……”韩梓倒是生龙活虎一脸淡定地关切道。   刘竹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我就说你会被吓到惨。”江韶双手抱胸一脸得逞的奸笑,“让你下次再瞎逞能。”   “喂——”王莱桐整个身子挂在栏杆上,“为什么没有人关心一下我……”   “接下来去哪?”刘竹缓了几分钟后面色恢复了不少。还好自己身体素质不错才没有吐出来……   “去鬼屋吧,听说这边的鬼屋超级刺激!”韩梓兴高采烈地建议。   听闻此语,三人脸色都变了变:   “是挺刺激。”刘竹清咳一声。   “那我们走吧!”说着韩梓拉上刘竹就走:   “算了,玩别的吧。”江韶赶紧拦住,“丫头怕黑。”   “你怕黑?”韩梓像抓住什么大新闻一样用震惊的眼光打量刘竹,“姑奶奶,你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吗?”   “你以为我想啊,可是我就是害怕我能怎么办。”刘竹一脸绝望。怕黑这个属性,她从小就发现了,也曾经想要过改变,甚至逼自己一个人走夜路或者晚上不开灯……结果你懂得,不然刘竹也不会高中了晚上还要开着灯睡觉。   “好吧好吧,算你有理。不过,”韩梓抬头瞥一眼江韶,“他咋知道的?”   刘竹头上掉下一串黑线……   “上次我们来游乐园的时候就去了去鬼屋,江韶那小子就顾着自己玩,把竹子一个人丢在鬼屋里。出来以后才发现竹子不见了。”王莱桐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打个呼哨。   “这么恶劣!?”韩梓犀利的目光突然落到江韶身上,江韶顿时觉得背后升起一阵恶寒。   “安啦,”刘竹赶紧拦住好友,不然一会江韶非得被生剜了不可,“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江韶又一头黑线。   “去玩激流勇进吧。”刘竹建议,“那个一定很爽。”   “一个车做两个人,最好一男一女。”售票员提醒。   “为什么!?”刘竹脱口而出,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咱们这边的激流勇进比较特别,需要有人控制方向。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浪大容易控制不好。不过如果凑不够男生的话两个女孩子也可以的。”售票员微笑着解释。   “那就竹子和江韶,我和莱桐……”韩梓纤细的手指点点人头。   “我拒绝!”刘竹第一个冲出来反抗,这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售票员都说了最好有男生,肯定也是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王莱桐出来帮腔,“竹子,你就从了吧!”   韩梓暗暗对着王莱桐竖起大拇指。   “不行!”刘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俩分明就是一个鼻孔出气!”想把我推给江韶!后半句刘竹咋也没说出口。   “喂,臭丫头,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个车?”江韶一脸霸道瞪着刘竹。   “和你没关系好吗!?”刘竹抬脚踹江韶,“你看不出来他俩这是结成一个战线……”乱点鸳鸯谱吗?好吧,后半句还是说不出口。   “没。”江韶一脸不屑,不由分说地拉着刘竹走到入口。然后回头递给王莱桐一个满意的眼神。   “看来不是咱俩结成一个战线。”韩梓笑了。   “是咱们仨!”王莱桐阴笑着点头。   “你坐前边。”江韶指指小车上仅有的排成前后的两个座位。   “为什么?”刘竹抬头看江韶的脸,“你不是要控制方向吗?”   “我怕速度太快,你坐在后边会飞出去。”江韶一脸戏谑。   “……”刘竹在心里又默默暴揍江韶一遍。“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冲着江韶挥挥自己的小拳头。   “那你要怎么控制方向盘?”刘竹还是觉得不妥。   “没事你矮,而且我手长。”江韶一脸耿直boy的欠揍表情。   刘竹真的是不想再忍了……   等她和江韶坐进去之后她才发现了事情真正不对的地方:她这不就彻底坐进江韶的怀抱了吗?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车发动的过程中,她和江韶谁都没有说话,刘竹能感觉到对方的气全部呼在她的小短毛上。心脏愈发地不安分,像不听话的小兔子,一下又一下地踹着她的胸口。她记得似乎自己最讨厌不熟的男生靠近的啊!是自己底线破了,还是江韶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已经今非昔比了呢?   “丫头,头偏一点。”江韶一只手摁了摁刘竹支棱着的脑袋。   刘竹没吭声,心里大骂江韶。   这下好了,整个人都进了他怀里了,头正好靠在江韶的锁骨上。   “小丫头嘟囔什么呢……”江韶感觉出来刘竹的僵硬表情,他好笑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调戏一下。   “喂你看前边别看我!”刘竹闭上眼睛尖叫。   “哗——”一大片水浪扑在两个人身上。   完了。刘竹心里哀嚎,这下又变成□□了……   从激流勇进上下来后,刘竹蹲在水池边,一脸怨念地画圈圈。   “野丫头,”江韶开始担心自己的攻势是不是有点过火,“你没事……”   “嗨你个智障!”刘竹吃准了江韶走过来的时机,伸手撩起一大捧水呼到江韶身上:   “哈哈哈哈哈!让你再和他们沆瀣一气坑我!”刘竹插着腰站在水池边大笑。   “哗——”   冷不防被江韶反击一把,刘竹透过滴水的刘海看到已经捂着肚子笑到抖成筛糠状的江韶,回身去捞水反击,却没料到自己已经踩到水池的最边上了。鞋底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向了水池。   本来在一边默默吃狗粮的韩梓王莱桐见状急忙上前——   最近的江韶两步并作一步冲上去揽住刘竹的腰,但却使不上力气,两个人一起跌进水池。江韶心底大呼不好,宽厚的手护住刘竹的后脑勺。   韩梓和王莱桐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摔进水里。   江韶感觉到来自手背的剧痛,赶紧低头看怀里的人有没有事。江韶以奇怪的姿势趴在浅水里,身下是一脸措手不及的刘竹。   “你是不是傻!?”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江韶使劲拍了刘竹的额头一下。   刘竹还处于蒙圈的状态。   “本来就笨。这池子这么浅,跌进去磕到头更傻了怎么办?”江韶拧拧衣服上的水,好在是夏天,估计一会就能干。   “你俩没事吧?”王莱桐关切。   “没事没事……”刘竹抖着半袖回答。   “咱们去坐摩天轮吧!正好给你俩晾晾衣服!”韩梓给王莱桐甩眼神:今天就把刘竹和江韶的事搞定!   “拒绝!”刘竹瞬间活过来,“这个我坚决拒绝!”不能让事态发展下去了!她极其认真严肃地盯着其他三个人,表示自己的决心。   “算了。”江韶最先缴械投降了。他不想逼刘竹太紧,容易适得其反。   “去旋转木马吧。”王莱桐试探。   “我觉得这个可以。”韩梓赞同。   刘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夜幕缓缓降临,旋转木马的场地发出璀璨的灯光。柔声的音乐缭绕在耳畔。刘竹整个人跌进回忆的深渊。   王莱桐给江韶一个眼神:快上,不然你就要前功尽弃了!   “傻丫头,”江韶揉揉刘竹的头发,“想啥呢?”   刘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摇摇头。江韶看出刘竹眼底的难过和逞强,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上木马,刘竹抱着面前的杆子闭上了眼睛。   啊。好烦。还是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世界吗?旋转木马而已啊。不过是一起玩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稍微像点的情境你就要触景生情。刘竹啊刘竹,你真是太矫情了,太让大家失望了。   “刘竹,”江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对方。   江韶一反往常,没有盯着刘竹看,“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算什么?刘竹惊了一下,她不傻,当然知道这句话背后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种时候,郑傅川逼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江韶也要逼自己?   刘竹摇摇头。她还是,做不到。   于是扯着生硬的脸部线条,挤出一个傻笑:“干嘛问这种酸酸的问题,你很无聊吗?”   江韶没有回答。   音乐结束后,刘竹单薄的身影一闪就飘进了人群失去了踪影。王莱桐眼睁睁看着刘竹消失在人群,长叹口气:还是失败了。多少次,他都试着让刘竹接受现实,不要再因为任何有关郑傅川的事情失去自我。可是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你送韩梓回家,我去找她。”江韶锁着眉头,甩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冲进夜色。   “你别逼她!”韩梓冲着江韶的背影高喊。   “起风了。”一件外套落到刘竹的肩膀上。   江韶趴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盯着刘竹眼底的闪光。   刘竹没有说话,眼泪也没有挣脱束缚。这是这乐园里的风,为何会像致命的刀,刀刀到肉?   “你喜欢了他多久?”江韶也盯着在灯光下跳跃的水波,看似不经意地问。   “三年。”   “他多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也许是那次在游乐园,也许是那次圣诞节,也许……”   “那你还喜欢他吗?”   “……”刘竹沉默了。还喜欢吗?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吧。   “那……”江韶迟疑了一下,“我和他,在你心里谁更重要?”   看着神情愈发黯淡的刘竹,江韶叹口气:   “好了,不逼你。这个问题你回答给自己听好了。”江韶揉揉对方的小碎毛,替她紧紧外套,宽大的手掌包住了刘竹冰凉的小手,“送你回家。”   “嗯。”刘竹终于抬起头,嘴角翘起,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挣扎。 ☆、她心里根本没我   “好啦我知道啦!”刘竹不耐烦地应着电话那头好听的男声,“我这不是已经在路上了吗!?”   “今天是我生日,不!许!迟!到!”江韶在电波一端咆哮,嘴角却是一个大大的弧度。   “知道啦!江少爷!”刘竹愤愤地挂断电话。   刚把手机放进包,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刘竹。”人影站在光照来的方向,耀眼地有些刺眼。   “你好。”刘竹戒备地退后两步。   “几日不见,就如此生分了吗?”郑傅川笑着,是那个,只需看一眼就无法让刘竹再挪开眼神的温暖笑容,是那个,熟悉到、迷恋到忘掉自己的笑容。   “生分?”刘竹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说生分?也不看看如今的局面到底是谁一手造成的。”刘竹绕开郑傅川抬脚欲离开:   “不能聊聊吗?”郑傅川拉住了刘竹的手腕。   撇着嘴,咬着牙,刘竹狠狠甩开了郑傅川的手:“没时间。”   “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安然为什么会走在一起?”   “狗吃屎还需要理由吗?”刘竹冷笑一声,说话也不自觉得变得难听了。   “你真的能忘记一起相处的时光?”郑傅川反诘。   “当然忘不了。”刘竹转身面对着郑傅川,抬头用狠毒的目光剜对方的脸,眼角满是泪痕,“但是我刘竹还没有贱到用热脸去贴一个满是谎言的骗子的冷屁股上!”   “你听我解释……”郑傅川扶住刘竹颤抖的肩膀一时语塞。   “解释啊。”刘竹摆出冷漠的表情,一脸揶揄,“你解释啊。我又不是安然那样的漫画小说的女主角,不会拦着你解释的。”   “我当初真的觉得,我们还是学生,不可以找对象……”郑傅川扶扶鼻梁上的眼镜。   “哦。”刘竹好笑地看着对方,“结果发现安然非常合自己的胃口,无论如何也把持不住自己就猛虎扑食般地搭上早恋这班车?”   “不是。”郑傅川蹙着眉头,“和你分开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迫于学生的身份不敢承认。当时我觉得再去找你,你肯定也不会接受我了。”他盯着刘竹的眼睛,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后悔,“当时安然一直缠着我。我总觉得她在某些程度上和你很像……所以脑子一昏就答应了她……”   “说完了?”刘竹还是那个古井无波的表情,眼角的泪水早就干了,梗在喉咙的酸痛也褪去了,“那再见。”   “刘竹……”郑傅川依然伸手去拉刘竹,被刘竹一把打掉:   “郑傅川!我不是没人要的垃圾也不是你随便哄哄就乖乖听话的小猫!”刘竹的眼泪没来由地冲出眼眶,“我从来没对你直接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只是默默地跟在你后边,走在你身边,假装一个好朋友的姿态。我从来没奢望过你会喜欢我,更没有成为你的谁谁谁的打算!我只想完成最单纯的暗恋都不可以吗?为什么你可以如此自私,为了所谓的学业,随随便便戳穿一个女孩的幻梦,还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站在这里恶心我?”   “我……”郑傅川被刘竹噎到没话。   ——另一边   “竹子怎么还不来?”王莱桐一边看手表一边偷瞄江韶越来越阴沉的脸,“电话也不接了。”   “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冯晓晓递给王莱桐一杯水。   “你也别担心了。”韩梓望向窗前的江韶,“不是早就和竹子通过电话,现在一定在路上呢。”   “我去找她。”江韶随便抓起一件外套就冲出了家门。   “刘竹,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希望你理解我……”   “我理解,”刘竹把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我当然理解,男人嘛,你高兴就好。”她甩开郑傅川纠缠不停的手想要离开。   “我是真的喜欢你!”郑傅川对着刘竹的背影喊。   “那你就是个懦夫!”刘竹突然回头,满脸的泪水恣意地滑落,鼻尖的酸楚和心里的委屈一同涌了上来,“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过的有多辛苦,你却不说!你守着自己所谓的底线,所谓考一个好高中的理想,去满足你当懦夫的懦弱!”   “刘竹……”郑傅川看着已经哭的不成样子的刘竹,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一把揽过刘竹,拥在怀里,“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刘竹被霎那的温暖包裹,这是她渴望了多久的那个拥抱啊,充斥着满足的味道。可是,她不能,不能再说服自己原谅他——   “啪——”从郑傅川怀里挣脱出来的刘竹毫不犹豫地给了郑傅川一耳光。   “少用你的手碰我,你不配。”刘竹冷冷的眼神扫描着对方,却没有发现,不远处街角那个出现了不久又毅然离去的身影。   “刘竹……”郑傅川还想挽留。   “闭嘴。”刘竹冷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回来了?”王莱桐看着走进家门的江韶,“竹子呢?”   江韶阴着脸没有搭话,径自回屋,“砰——”地摔上了房门。   “这是——吵架了?”韩梓看王莱桐。   “不像。”王莱桐也严肃起来了。   “你再给竹子打个电话。”冯晓晓催促王莱桐。   手机在包里震动个不停,刘竹却没有心思去看。她就这样蹲在路边已经半个小时了。   再见郑傅川,应该是她心心念念很久的一件事。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办法原谅他。也许是自己太骄傲了,骄傲到,不允许任何人拿喜欢这样认真的事情来玩弄自己,骄傲到,即使是那个在自己眼中已经优秀完美到极致的男生也不能这样随便伤害自己。   她已经受够了,那些个夜晚,那些个为他落泪,思念泛滥成灾的夜晚。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那段时光是怎么度过的,即使是王莱桐和赵笠。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要成为一个溺亡在回忆时空的废人了:每天深夜啜泣,失眠,很少进食,不出门,拉住窗帘不见阳光……再后来的一天,小笠冲进家狠狠骂了刘竹一顿,托着她瘦削的脸告诉她再这样下去你就废了……直到那天,刘竹才开始试着度过没有郑傅川的日子……这些事情她怎么会忘?她怎么能忘?   “我不去了,帮我和江韶说声对不起。”刘竹掏出手机给王莱桐发了一条短信后摁下关机键。   “竹子说,她不来了。”王莱桐盯着手机屏幕,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沉重,“不会是真的和江韶吵架了吧?”他看看冯晓晓,又看看韩梓。   “再打电话!”韩梓皱着眉头,刘竹啊刘竹,你到底想干嘛?今天的生日宴,江韶摆明了只为了你一个人能来。这下可好,龙套演员站成一排,女主角罢演了!   “江韶……”王莱桐拉开江韶的房门,看着团在被窝里的人欲言又止。   “她不会来了。”江韶闷闷的声音。   “你怎么……”   “她和郑傅川在一起。”江韶打断了王莱桐。是啊,那是她喜欢了三年的男生,如今她应该很开心,早就把自己的是抛在脑后了吧?   “你看见了?”随后进来的韩梓拧着眉头问。   “嗯。”江韶哼了一声。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江韶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所以你在路边哭了一顿就回来了?”赵笠递给刘竹一杯水。   刘竹蜷在赵笠的床上,接过水杯呆呆地点点头。   “没去江韶的生日会?”   “没心情。”刘竹叹气。   “一年多了,”赵笠拉开椅子坐下,“你迟早要学会放下,为什么不早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刘竹皱着眉头,她已经不想再哭了,“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我觉得是你根本就没有试过去忘记。”赵笠说,“你看自从郑傅川走后,你对所有的男生就那样,不远不近地。不少男生对你示好都被你自动屏蔽了。你根本就是还在心里给他留着位置。”她看着刘竹闪躲的眼神,“你总是拿别的男生去和郑傅川比。但是你要记住你是在找一个能陪你走下去的人,而不是一个郑傅川的替代品。总是抱着旧的,那哪里会有心情去看那个新的?”   刘竹闭着眼睛倒在床上。   江韶一个人站在窗前,身后整齐的床单上扔着手机和书包。   已经一个星期了。手机却只响了寥寥数次,每次自己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点开是却发现是纷沓而至的垃圾短信。   江韶眼神定定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不,也许是知道的。他在等刘竹来找他,哪怕只是一条解释的短信。为了等刘竹,他将一向热衷的篮球丢在一边,从早到晚赖在班里。只有上厕所才肯离开,回来后也一定要拽住个什么人问个清楚是不是有个短头发的女孩来找过他。手机的锁屏键被自己几乎摁到失灵,频繁地翻看手机,甚至连短信拦截都翻个底朝天,生怕刘竹的短信被认定为诈骗短信而拦截,即使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烦。他揪扯着衣领,好像快要喘不上气。   他曾经对谁这么上心吗?记忆里,除了妈妈,是不曾有过的。他不傻,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是真的,对那个爱笑爱逞强怕黑但是很真诚的小丫头上心了。也许他还不曾像王莱桐或赵笠那样深入地了解过刘竹,像王莱桐那样清楚地知道刘竹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和衣服的花色,像赵笠那样清楚地明白刘竹的每一个微表情、肢体语言。但是,他愿意,或者说,他希望,有一天也可以像他们那样了解刘竹,她的好,她的倔,她的阴暗,她的不顾一切。   但是,刘竹似乎从来没给过自己的机会。她的心里满满地都是郑傅川,塞得严丝合缝,甚至不给自己在她心里喘息的空气。   怎么办……   江韶第一次,第一次没有任何办法去搞定一个女生。 ☆、别松开我的手   “你确定不去和江韶解释一下?”韩梓和王莱桐围在刘竹桌前问。   “他要想听会自己问的。”刘竹盯着手里的笔记,至于看没看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想听也不会来问的。”王莱桐叹气。那天他就看出来了,江韶和刘竹在倔脾气这一项上没差多少,都是那种宁可憋死也不去问的主。   “那天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韩梓进一步试探。   “哦。”刘竹面无表情。   但事实上刘竹心里很乱。郑傅川的事本事就够她烦好几天了,现在又多一个江韶。况且,现在去见江韶,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明天就周六了,你要不约他出来聊一聊?”王莱桐支招。   “拜托,”刘竹扬着嘴角,“我为什么非要给他解释呢?他又不是我爸。”   “能不能别摆出个假笑给我们看,丑死了。”韩梓一巴掌拍上去,“开心才笑,你憋着一肚子内伤,学什么逞强。”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江韶这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走之前韩梓扔下一句恶狠狠的话。   刘竹还是看着手上的笔记,纹丝不动。   “小竹啊,爸爸妈妈今天都要加班,晚上就不回家了。你在外边随便吃点,晚上早点回家,睡觉前把门锁好。”   “好。”刘竹挂了电话。   夜里,刘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屋里的、客厅的灯都开着。   突然——   所有灯都灭了。   刘竹呆了半秒,额头一下子渗出汗珠:不会停电了吧?   她下床去查看一下,呆了几秒钟还是放弃了。   她把手边的手机摁亮,打开手电筒,拎过床头的杯子赶紧把自己裹好,闷头倒下:睡觉睡觉,睡着了就好了……   二十分钟后刘竹坐了起来:不行太害怕了根本睡不着。   四周静的可怕,只有窗外那条小巷子偶尔飞驰而过的刹车声。不知哪里传来“嘎吱”作响的摇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子里并不是绝对漆黑。   从窗边纱帘透进来的细微月光像惨白的人脸。随风摇摆的窗帘牵动着地砖上的影子一起微微晃动。一成不变的场景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刘竹怀疑,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未知的东西蹦出来打破这静谧。   屋子里的一切都笼罩着月光,配合着不明的声响,奏成恐惧的篇章。   刘竹觉得后背发凉,耳边似是有人在呵气,又似有人低语。   窗外的风拨动着满树的绿叶沙沙作响,刘竹蜷着身子,抱紧自己,几乎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又十分钟了。   刘竹的后背上爬满了汗珠,心随着风声一颤一颤地。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马上就没电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江韶!刘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名,他基本上是一个人住的,肯定能抽身过来陪自己。   可是自己还没和他解释上次的事情……   “咣当——”客厅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刘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快跳炸了。这下什么也不管了,赶紧拨通了江韶的号码——   江韶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手机屏幕亮起。眯着眼睛在黑暗中看清来电通知后反而迟疑了。   “快接电话啊……”刘竹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铃声越来越急促,江韶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想。后来还是没扭过自己的内心。   “喂——”故意装出一副慵懒的嗓音。   “江韶……”刘竹那边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怎么了?!”听到刘竹抽噎的声音,江韶顿时就不淡定了。   “黑……我害怕……”刘竹一边抽泣一边说,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等我,我现在过去。”挂掉电话江韶就冲出了家门。   江韶拦下一辆出租车朝着刘竹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在黑暗中战战兢兢抽噎十五分钟后,敲门声突然响起。刘竹因为惊恐缩成一团,更别提开门了。   几秒后敲门声停止了,手机屏幕亮起来,是江韶:   “开门。”对方喘着粗气。   “我……我不敢……”刘竹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乖,”江韶平静一下自己的喘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如果害怕就跑过来,我就在门口。”   刘竹挂了电话打开手电筒,咬了咬嘴唇,从被子里爬出来,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长出一口气,咬着牙拿着手机一口气冲到家门口迅速打开房门,看到江韶满是汗水的脸——   “哇——”刘竹什么也不管了,带着满脸的泪水嗷呜一声扑进江韶的怀里,死死搂住对方。   “没事了没事了。”江韶轻拍着刘竹的后背。“进屋吧。”   刘竹摇着头不肯撒手,脸深深埋在江韶胸口,瘦弱的肩膀有节奏地抖动着。   江韶宠溺地揉揉刘竹的头发,揽着她的肩膀,“乖,不哭了。这不是有我在吗?”   把刘竹领进屋安置在沙发上后,江韶关上家门。   “你家电闸在哪?”江韶问刘竹,他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别去……”刘竹肿着眼睛拉住江韶,“我怕……”   “我不去远处。”江韶解释。   “不行!”江韶来了,刘竹的气也喘匀了,说话也顺畅了   “行行行。”江韶拍拍刘竹的小脑袋,“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你回屋睡吧,我就在客厅。”江韶低头看坐在沙发上的刘竹。   “不要。”刘竹拒绝的干脆,仿佛没经过大脑思考。   “可是已经很晚了。你爸妈为什么也不在家?”冷静下来的江韶才想起这个问题。   “他们加班。我一个人在家,突然就停电了……”刘竹往江韶身边挪了挪。   江韶在刘竹旁边坐下,“那要不你靠着我睡?”   “不要。”刘竹假装扭过头不去看江韶那张在黑暗中依然看得清的臭屁的脸。   “这会这么有腔调,”江韶强忍笑意,“有本事刚才别给我打电话啊。”   “你!”刘竹撅着嘴在黑暗中瞪江韶。   “咣当——”一声巨响。   “啊——”刘竹被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整个人扑倒在江韶身上,紧闭着眼睛。   江韶被刘竹突然的行动也吓了一跳,不过没有刘竹这么夸张。他拍拍扒在自己身上的刘竹,示意她下来,自己去看看是什么声音。   “傻丫头,你家支窗户的水管掉了。”   刘竹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江韶回到沙发前,刘竹赶紧把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你到底有多怕黑?”江韶看着像小猫一样缩在自己面前的刘竹,示意她躺下,头枕在自己腿上。   这一次,刘竹没拒绝。也许是累了吧,刘竹躺下没多久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江韶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刘竹身上。   独自在黑暗中坐了二十分钟,估摸着刘竹睡熟了以后,江韶轻轻地起身,抱起刘竹走进了里屋。虽然是黑暗,他还是一样就看到了墙角插座边那个熟悉的南瓜小夜灯。   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他把刘竹放在床上,给她把被子掖好,转身要去关窗户,却被刘竹拉住了。   “你生日那天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江韶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刘竹这时候说起这事。   “我遇到了郑傅川,”刘竹拉着江韶在床边坐下,“他要重新开始,被我抽了一耳光。”她把头靠在江韶的后背上,“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但是我还是很难受,所以那天就没去。”   “那他为什么抱你?”江韶冷着声问。   “因为他想重新开始啊。”刘竹解释,“但是我不想。我不想跟一个把我当成可有可无万物的人再有什么瓜葛。这些天我一直没去找你,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韩梓他们都劝我去找你,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江韶叹了口气,“臭丫头,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了是吗?”   “江韶,”刘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犹豫,“如果我失足从天上坠下来,你会接住我吗?”   “会的。”   “那你能不能不要放开我的手?”   “能。”江韶的嘴叩在刘竹的额头上。 ☆、如果早一点   “下学期就分文理了,”韩梓挽着刘竹的胳膊走在去小卖部的路上,“你想好要学什么了吗?”   “我还没想好。”刘竹迟疑了一下,“爸妈还有老师都建议我学理。但是我个人偏向文一点……”   “我是肯定要学文的……”韩梓点点自己的下巴,“理科我是一窍不通啊……”   “其实我学起来也很吃劲。”刘竹叹气,“但是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业什么的的确很重要啊!”   “莱桐他们呢?”   “莱桐我不太清楚,江韶肯定是要去学理的。他不学理估计校长都不答应。”说着刘竹就笑了起来。   “其实摸着良心说,我是希望你学文的。”韩梓摇摇刘竹的胳膊,“这样咱俩又可以在一起啦!”   “唉!”刘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眼睛扫过花花绿绿的货架,却不知道心不在焉地想什么。   “竹子,”韩梓的眼睛从货架的缝隙中露出来,“你会不会为了江韶逼自己去学理?”   刘竹刚拿在手里的薯片“啪——”地一声落地。她弯下腰,缓缓地拿起来,却不愿意去看韩梓的眼睛。她会吗?她不会吗?   她不知道。   “哎呀你想真多。”刘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为了他去学理?我疯啦自己找罪受。”   “文理分在两栋楼,这个你知道吧?”   “当然。”   “那你会甘心牛郎织女忍受分离两岸之苦吗?”韩梓踮起脚尖越过货架朝着刘竹挤眉弄眼。   “得!”刘竹抓起一包饼干朝韩梓扔过去,“少给我没事乱搭红线。”   “切。”韩梓吐吐舌头。   “快,快去看看!”   “走走走!”   “发生什么了?”韩梓看着周围突然聚集骚乱的人一脸迷茫地看着刘竹,刘竹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心里却生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随便拉住一个同学:   “发生什么了?”   “宿舍楼起火了!”被拽住的同学解释,“刚刚听见119的警笛声了!”   “这个时间,”韩梓沉声,“宿舍楼里应该没有学生,宿管阿姨也应该很容易就撤出来……”   “但是今天是宿舍大扫除的日子,个别宿舍还留有学生!”一旁的另一个学生说。   “糟糕!”刘竹低吼,额头上冒了汗珠:“江韶!”说着急忙就冲了出去。   “江韶为什么住校啊?他家那么大……”韩梓一边追着刘竹跑一边问。   “他妈妈工作忙不能回家照顾他,没人给他做饭他只能住校吃食堂……”刘竹强忍着淌到眼角的泪水,咬着牙,憋住一口气冲向宿舍楼。   “你先给他打个电话啊!”韩梓追不动了,站在后边冲刘竹喊,这恋爱中的女生怎么这么蠢?   闻声的刘竹如醍醐灌顶,赶紧掏出手机,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喂——”熟悉的声音响起。   刘竹的神经一下子松了,手机也抓不稳了。   “丫头?”电话那边有些喘,看来是江韶例行的篮球赛。   刘竹咬着嘴唇,“太好了……”   “丫头你怎么了?”江韶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刘竹的声音为什么在抖?   “你没事啊,太好了。”刘竹喘着蹲下。   韩梓走上来抢过手机,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了。   “我说你呀,关心则乱。那个分析起情况头头是道的刘竹哪去了?一听说江韶有事,跟疯了似的,脑袋也不转转……”韩梓也长出了一口气,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教育刘竹。   “丫头?”江韶穿着队服跑了过来,看来是放下电话就奔过来了。闻声,刘竹直接扑了上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她窝在江韶胸口骂,“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好啦,”江韶拍拍刘竹的后背,把她圈在怀里,“这不没事嘛!”   “咳咳——”韩梓在身后暗骂:杀千刀的,公然卖狗粮啊!   刘竹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赶紧抽身出来,上去就给了江韶一脚:   “骗取同情!还占我便宜!”   “你让韩梓评评理,”江韶一脸痞样,坏笑着问,“就你那样,贴钱都没人想要。而且,是你一见面就扑上来的好吗?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呢。”   “你闭嘴!”刘竹的脸“腾——”地就红了,上去又补了两脚。   “走,小卖部。”韩梓拉上刘竹。   “走,江韶请客。”   “啥?”   “谁让你吓我?”刘竹回头坏笑,“这是精神损失费!”   三个人走进小卖部,刘竹重新拿起那包被她一开始掉在地上的薯片,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了。   “怎么了?”江韶察觉了刘竹的惶恐,走过来问。   “不知道。”刘竹蹙着眉头,“可能是被你吓得还没缓过来吧。”她抬头对上江韶的双眼,给了对方一个饱满的微笑。   “听说了吗,七班那个女生还没救出来……”   “是呢,住在顶层那个很像男孩子的女生吧?我知道她啊……”   “轰——”   刘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只感觉脑子在嗡嗡地响。   “七班的?很像男孩子的女孩?住在顶层?”刘竹的嘴唇在抖,“你们说的是,七班,赵笠?”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聊天的女生回答,“那个女孩很帅,我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刘竹没有听完女孩的后半句话,再次冲了出去。   “竹子!”韩梓和江韶在身后异口同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眼泪在脸上恣意地流。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江韶没事,为什么小笠要出事?老天啊,你为什么要捉弄我?   宿舍楼前已经围了好多人,学生,老师,主任,校长,消防官兵……   “让我进去!”刘竹咬着牙拼命朝火海里冲,不可以,小笠不可以出事的啊!   “不行里面很危险!”守在外围的一个消防员拦住刘竹,把她推给了老师。   “这位同学……”老师试图劝导,可是被已经崩溃的刘竹打断:   “赵笠还在里面!你们为什么不救她!”刘竹已经丧失了理智以至于冲着教导主任大吼大叫,“火烧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救出来?!”   随后赶到的江韶和韩梓赶紧拉住了疯狂的刘竹。刘竹使劲挣扎着,力气大得吓人:   “放开我!我要去救小笠!”刘竹的脸已经因为极度悲伤和愤怒而扭曲成一团。她捶打着韩梓和江韶的手臂,双脚也不停地蹬着,“让我进去!你们这些孬种,你们不敢去救就让我去!”   江韶感觉面前的刘竹又换了一个模样,这个歇斯底里的她,自己竟然从心底生出一份害怕。   几分钟后,消防员从楼里抬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满脸焦黑,浑身上下几乎是一个颜色。胸口的起伏很微弱。刘竹看不到小笠往日眼中的光,分不清她的眉眼,那个被自己打湿过无数次的肩膀,那双陪自己在球场练球的手……   “小笠!”刘竹不管不顾地推开江韶和韩梓扑了上去,可是看见小笠红黑的皮肤却又不知该抱她哪里。   小笠被抬上了救护车,随程的还有一名老师。   刘竹没有被允许跟随。她冲向校门口。   “韩梓,帮我和刘竹请假!”江韶回头嘱咐一句就赶紧追了上去。   出租车上,刘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江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至少,不让她如此难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刘竹的内心已经崩溃。她揪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掉在膝盖上发出闷响。几分钟前还好好的,几分钟前一切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做梦啊?是不是做梦啊?有谁来告诉我这是个梦!?   不可能的。小笠是个好人,老天怎么忍心伤害她。她那么善良,到底是哪里不对啊?为什么要这样……   刘竹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了。她大口大口吸气,却没有用。空气呢?我要空气!我要呼吸!我要空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难受死了啊!胸口真的好痛啊……   手术室外,周围静得可怕。但刘竹的头却一直嗡嗡作响。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就不用等那些人去救小笠,她就能冲进去带小笠出来,小笠就不会成为最后被营救的人,就不会被大火烧遍躯体,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竹一点点回想刚才的场景,就在刚才,几分钟前,一张本该白皙无暇的脸却满是令人憎恨的伤疤和黑红……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地去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只想到了江韶,却偏偏忘了小笠,为什么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在乎的,却忘了那个一直默默在身后支持自己的人?自己到底是有多自私,才能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她恨自己,像恨这场大火一样,恨自己。   医生推门走出来的时候,刘竹已经没有力气从长椅上站起来。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孩子的脸……”   刘竹像是被雷劈到:   “求求你,帮帮她……”   刘竹瞪着已然红肿的双眼,冲上去拽着医生的胳膊,嘴里发出的声音早就嘶哑地不成样子:   “她才十七,她还是个姑娘,她的脸不可以破相,不可以的!”   江韶使劲揽过刘竹,想把她拖走。可此时的刘竹已经发了疯,力气大得吓人,挣扎着去抓医生白大褂的下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竹顺着江韶的怀抱一下子坐到地上,抱头再一次失声痛哭,这一天,她问了太多句为什么,却没有得到一句答案。昨天还眉眼盈盈笑意浅浅,今天为什么就变成一副可怖的皮囊?这一场火,烧掉的不止是一张熟悉温暖的面庞,还是一个十七岁花季少女的青春啊……   “都怪我,都怪我……”刘竹暗自嘟囔着,手里紧攥着自己的头发,“如果早一点,如果再早一点啊!”   刘竹觉得眼泪已经干了,喉咙撕扯地生疼,可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她大声哭喊着,医院的走廊满是她起起伏伏的尖叫和嚎啕。   她还想站起来去拉医生的手,起身时,一头栽进江韶的怀里:   “刘竹!刘竹!”   醒来的刘竹发现自己躺在干净的病房里,江韶趴在自己床边睡的很沉。   “小笠……”醒来的刘竹丝毫不想耽搁,掀开被子就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右手扎着针管:   “大夫说你受了刺激,给你开了点养心肌的药水。”江韶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来是一直   都陪刘竹耗在医院了。“你家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叔叔阿姨昨天晚上来过,守你到凌晨。我也是一大早过来接替他们的,看你睡的沉就没叫醒你。”   “小笠呢。”刘竹沉着脸。   “还在ICU”   “喂你不能去,你这还打着点滴呢!”江韶看着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的刘竹伸手拦住。   刘竹瞟了一眼,一把就拔下了针头扔在地上,光脚就跑出了房间。   “丫头!”   江韶的声音被自己甩在身后,眼泪不由自主地又爬到脸颊。   病房外,她看到了赵笠的父母。   “叔叔阿姨……”刘竹嗫嚅着,愧疚爬满了她脆弱的心,“对不起,如果我再早一点……”   闻声的赵爸爸和赵妈妈抬头看:   “竹子啊,你怎么光脚就跑出来了呢?”赵爸爸赶紧拉刘竹坐下,刘竹却拗地不肯:   “如果我再早一点……”眼泪顺着下巴淌进领口,红肿的眼睛睁着都很费劲。嘶喊了一夜的喉咙此时痛的要命。可是这些,都比不上她的心痛。   “小笠才十七,女孩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刘竹嘴唇又抖了起来,“破了相,该怎么办……”   赵妈妈拉刘竹过来坐下,追过来的江韶赶紧给刘竹套上鞋子和外套:   “没事的,我们相信小笠,你也要相信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们最爱的女儿,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会变的。”   “会的会的!”刘竹又开始嘶喊,“这个世界那么残忍,以后离开了我们,小笠该怎么办……”   赵妈妈拍着刘竹耸起又落下的肩膀,不知该怎样安慰,即使她心底的痛,绝对不会比刘竹少分毫。   走之前,赵妈妈告诉刘竹,他和赵爸爸打算带小笠去大一点的城市继续治疗,至于脸部问题,等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他们会给小笠安排一场整容手术。   代价是,休学。   还有离开。   刘竹恍恍惚惚地走在回病房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小笠日常的笑容和昨天可怖的模样交错的影子。   “我和小笠认识三年多了,从初中到现在。”刘竹走在江韶的前面,江韶看不到她脸上的悲伤,“每一次,每一次我的痛苦和难过,小笠都会帮我消化。考试考砸了的时候,和爸妈闹别扭的时候,和好朋友绝交的时候,包括被郑傅川拒绝的时候,她都陪在我身旁,见证我的脆弱,我的不堪,我的丑陋。她会陪我打篮球,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也会;她会陪我喝酒,在夜半也会;她会陪在我身边,各种情况,看到各种各样的我。”刘竹在病房窗前停下,“可是我,至今还不知道小笠哭是什么样,最喜欢什么东西,最喜欢做的事情。我只是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当我的靠背,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受伤。”刘竹的指尖冰凉,甚至开始颤抖,“如果早一点,我就能保护她,就能改变现状……”刘竹蹲下来抱住自己,“我真是个自私鬼、自大狂。总是忘了身边那些爱自己,默默为自己付出的人,躺在这场大火中,接受惩罚的人,应该是我啊!”刘竹把脸埋在膝盖上,呜咽声不能停止。“现在小笠要走了,可是我连再见都没有机会说……”   “丫头……”看见刘竹这样,江韶很是心疼,可是他知道刘竹的心里也在怨自己,怨自己占了她太多的心,以至于,忽视了那些爱她的人。   “想哭,就再哭一哭吧。”他靠着墙根坐下来,把手放在刘竹的肩膀上。   刘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进他的怀里。 ☆、你走以后   “小竹,起床了……”刘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奇怪,这孩子向来是早早就起床了,从来不用人叫的啊。”   “是因为赵笠的事吧。”刘爸爸推推眼镜,放下手里的报纸,“昨天半夜我听见小竹的屋里还有哭泣声。”   “唉!”刘妈妈叹口气,“好好的一个孩子,说出事就出事了。也难怪小竹这么受伤……”   “起了。”刘竹顶着一头乱发和肿得变形的眼圈走出房间,“我去学校了。”   “不吃早点?”刘妈妈追在身后问。   “吃不下……”刘竹用冷水拍拍自己的脸,好麻木啊。已经哭不出来了。   “可是……”刘妈妈不死心,但是被刘爸爸拦住了:   “算了吧。”刘爸爸站起来,往刘竹的包里放了一盒牛奶,“她肯定吃不进去,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走在上学的路上,刘竹好几次被汽车的鸣笛叫醒,大白天的,刘竹的眼前却模模糊糊地,总是有黑影闪过。好晕啊……一恍惚,刘竹已经躺在人行道上。   “同学!同学?”刘竹的眼睛撇开一个缝,看到一个陌生男孩急迫的脸,又好像是小笠的模样。她伸出手,下意识想去摸摸对方,可是一转眼又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学校的医务室里。   “你醒啦?”男孩子笑着出现在刘竹面前,“你可真能睡,现在都是上午第三节课了。”   “校医室?”刘竹捂着头忍痛问。   “嗯。早晨上学的时候我看见你一个人倒在路边,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的家人,就只好把你带到学校了。”   “谢谢!”刘竹也回报以微笑,可是这个微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勉强。   “你没事吧?”男孩有点担心。   “没事没事!”刘竹故作轻松地模样,“就是早上偷懒没吃早点,昨天晚上睡的又很晚,所以就……”   “可是你的眼圈很红……”男孩不太确定的口气让刘竹确定了他是在试探。   刘竹的心像是被榔头锤了一下:小笠……小笠……小笠已经走了……   可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没事的。”刘竹依旧笑着,“你为什么没去上课啊?”   “我前两节课上了,第三节是体育,所以翘了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睡,”男孩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极了那破晓的第一道阳光。“结果还真的在睡。”   “昨天睡晚了。”刘竹使劲扯着嘴角,笑,要微笑!   “对了,我叫秦子阳,高二三班的。”   “原来是学长。”刘竹偏头微笑,“刘竹,高一九班。”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用不用我再去叫校医来看看?”   “啊!”刘竹赶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回班吃点东西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送你回班吧?”秦子阳抬起胳膊看看腕表,“正好第三节课快下了。”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可以的。”刘竹再次微笑表示谢意。   “好了你太客气了。”秦子阳扶起刘竹,另一只手拎起刘竹的书包,“还是我送你回去吧,省的你路上再昏过去。”   如果是以前,以刘竹的倔脾气是一定不会答应别人送自己的。可是今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答应了。也许,是太累了吧。   “喏!”秦子阳送刘竹进班后,在刘竹的桌上放了一包饼干,“本来是帮同桌带的,不过我觉得你更需要,就先给你吧!”   “学长……”刘竹起身想还给秦子阳,结果被摁住了:   “好好休息吧,感谢的话留着下次见面再说。”说完跑着离开了。   “竹子!”韩梓赶紧跑过来,“你怎么三节课没来?担心死我了。”   “我在路上晕倒了……”   “啊?”韩梓惊呼出声,“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竹安慰性地拍拍韩梓的手臂,“是刚才那个学长把我送到学校校医室的。我在校医那里躺倒现在。”   几秒钟的沉默后有人率先打破了僵局。   “竹子,”王莱桐走过来,“我知道小笠的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医生不是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吗,只是脸而已,现在整容技术也很发达了,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张脸就跟自己过不去啊!”   “就是,”韩梓也附和,“没准小笠因祸得福,因此变得更漂亮了也说不定啊……”   “那么那些痛苦呢?那些日后可能因为整容而带来的嘲讽呢?谁能替小笠去承受?校长?还是宿管?”刘竹的脸阴下去。   “你不要总是把这个世界想的那么阴暗。”王莱桐皱着眉头,“是,的确,这个世界总会存在一些阳光无论如何也照射不到的角落。但你忘了吗?光明与黑暗本就是相生相克的,没有阴暗,就不会有光明,也就不会有向往光明的人。小笠的为人你再清楚不过了吧,她不是个会向黑暗屈服的人,所以你应该睁开眼睛,多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即使真的有一天,黑暗侵蚀到了我们的身边,我们还可一抱团取暖啊,因为有彼此,所以不再惧怕。”   “是啊,竹子。”韩梓点头,“一直以来,你的心思就是太重了,从不愿意接受江韶,到现在因为小笠的事过度悲伤,你就是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不愿承认其实江韶玩世不恭的表面下也有颗温柔的心,所以才会极度担忧小笠未来的生活。”   “醒醒吧,生活不是电视剧和小说,”王莱桐撕开饼干的包装袋递给刘竹,“坏人都忙着投胎转世去了,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刘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结果饼干吃了起来。   小笠离开后的第三天,刘竹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时常会恍惚。韩梓把刘竹的情况告诉了江韶,让他最近尽量不要刺激刘竹,如果能少接触是最好的。江韶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角色,想安慰刘竹的同时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想当初妈妈的事情还是刘竹一直在劝自己,现在刘竹受到了打击,自己却束手无策。   课间操结束以后,刘竹和韩梓挽着手臂从操场返回教室。韩梓替刘竹理顺头发,告诫她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吃饭。虽然韩梓不说,但是刘竹自己心里也清楚,三天时间,已经够她瘦一圈了。   走到教学楼底下,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小心,刘竹抬头瞬间看到了坠落的墙砖。   来不及思考,刘竹左手抚在韩梓的后脑上,右手使劲拽着对方的胳膊。韩梓没有料到刘竹这一出,一个踉跄将刘竹扑到在地。接着就听到砖块落地碎成片的声音,几块碎片蹦到刘竹和韩梓这边来,其中一片划破了刘竹护着韩梓的手臂。   “没事吧?”周围的人赶紧围上来察看。   韩梓还处于完全不知晓情况的状态下,刘竹盯着韩梓一秒,突然埋进韩梓怀里失声痛哭: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要是你也出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刘竹咬着牙,不让自己早就嘶哑的喉咙失控。   “刘竹?”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秦子阳看着地上的碎砖,“划破了,赶紧去校医室吧?”   韩梓对秦子阳摇摇头,自顾自拍拍刘竹的后背。赵笠的事给刘竹的打击实在太大太深重了。以至于几天过去了,刘竹的情绪还是这么不稳定。   “那……”秦子阳掏掏兜,“我这有创可贴。”   刘竹从韩梓怀里抬起头,脸上挂着泪花,却扬起嘴角对秦子阳道谢:   “谢谢学长……”   “你总这么不小心。”秦子阳小心翼翼给刘竹贴好创可贴后,站起身,“以后要注意哦。”   “嗯。”刘竹笑着点头。 ☆、对不起 莱桐   “一起出来逛逛吧?”电话那边是韩梓祈求的语气,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害怕刘竹会出什么事情。   “不了。”刘竹把手上的卫生纸团扔进纸篓,连解释都懒得再说。   “江韶,你劝劝竹子吧。”韩梓接着给江韶打电话求助。   江韶叹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几天给她打的电话全部不接,短信也不回。”   “去她家看过了吗?”   “我不敢贸然过去,”江韶说,“我怕她不想见我,不想勉强她。”   “莱桐呢?”韩梓不死心,总得有人把刘竹从泥潭里拉出来吧?   “不知道,应该是在陪晓晓吧,”江韶也不确定,“我打个电话问问。”   “快!”一切的焦虑都缩在这一个字里了。   “莱桐,我想去卫生间。”冯晓晓靠在王莱桐的肩膀上撒娇。此时影院的大屏幕上正上演好戏。   “用我陪你吗?”王莱桐宠溺地看着对方,再捏捏对方的小鼻尖。   “不用啦,丢不了的!”晓晓起身离开座区。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引来影院里的人频频侧目。王莱桐赶紧叫惨,忘记了设静音:   “莱桐,”江韶的声音,“你在哪呢?”   “影院陪晓晓呢。怎么了?”   “……”江韶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不是竹子那边出什么事了?”王莱桐敏锐的捕捉到了江韶突然沉默背后的顾忌。   “倒是没什么大事。”江韶沉静后回答,“就是她一直不肯出来,我和韩梓都有点担心,想让你去她家看看。韩梓不认识路,我又不太方便……”   “我现在过去。”王莱桐眉头一紧,说着就要挂电话。   “唉!那晓晓怎么办?”江韶考虑的还是很周全的。   “我想办法。”王莱桐皱着眉头挂掉了电话。   走出电影院,他给冯晓晓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晓晓,临时有点事,先离开了,下次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火锅补偿你!”   按下发送键后,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另一边的江韶一个人在家走来走去,怎么想怎么不放心,随便披了件外套也走出了家门。   “阿姨,我是来看竹子的。”王莱桐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卧室里的刘竹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赵笠不在了,她连借酒浇愁的兴趣都没有了。以前,她都是在赵笠家,趴在赵笠的肩膀上哭。如今赵笠走了,她连哭的地方都没了,只好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抱着纸巾盒,抽噎个没完没了。   “你真是够了。”王莱桐脱掉外套狠狠摔在床上,“一点点小事就把你打击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刘竹冷笑一下,是啊,其实自己根本就是个脆弱的人,那些说什么要强大,什么要保护好身边的人的话,都是说说而已的罢。   王莱桐弯腰抱起刘竹,刘竹想反抗,但是没有一点力气,只好任凭王莱桐摆布了。   王莱桐把刘竹放在床上,拿过纸巾盒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阿姨,有热粥吗?”他在卫生间里准确地找到了刘竹的毛巾,用热水润湿后拧掉多余的水又走进房间。   “来,擦擦脸。”他把毛巾铺展在手上,一点一点,耐心地给刘竹擦脸上的泪痕。   “莱桐,你别对我这么好……”刘竹笑得苍白,“我怕有一天你也受伤,我却还是无能为力。到那时,你对我的这些好,会让我更愧疚的。”   “胡扯啥呢。”王莱桐给刘竹一个爆栗,“咒我啊?”   “粥来了。”刘妈妈端着碗走进来,“莱桐啊,真感谢你今天能抽空过来。要不是你,小竹的屋我都没法进。”   “不用谢阿姨。”王莱桐微笑,“我总不能看着竹子一蹶不振吧?!”他拿起碗,用勺子舀一勺粥,放在嘴边小心地吹吹,然后送到刘竹嘴边。   刘竹被这一幕逗笑了:“我是不开心,又不是残废了,用得着你喂?寡不寡?”   “说的就跟给你你会自己乖乖地去吃一样!”王莱桐瞪刘竹一眼,“你敢不敢说,你已经多少天没好好吃饭了?”   “五天了……”刘妈妈在身后说。   王莱桐瞪刘竹的眼光更凶残了:   “妈你别说啊,我会被这家伙打死的……”   “知道就张嘴!”   “可是我不饿……”刘竹别过头去。   “阿姨有刀吗?”王莱桐扭头看刘妈妈,“今晚我下厨,请你和刘叔叔吃人肉火锅!”   “我吃我吃!”刘竹哭笑不得,“我吃还不行吗……”   “莱桐你坐着,阿姨去烧点水给你倒点水!”刘妈妈看着女儿终于吃东西了,心里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笑逐颜开地离开了房间。   “你说你,让周围一大圈人替你担心。”王莱桐一勺一勺地喂刘竹把粥吃下去,“韩梓跳着脚着急好几天,江韶也是,自己想来又怕你不想见他……”   “对不起……”刘竹的表情又暗淡下去,但是心里却莫名地有安全感,“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还是我说的那几句话,”王莱桐把喝完的粥碗放在桌子上,“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但是你要用最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你看看小笠的父母,人家都没有像你这样痛不欲生。所以说问题根本不出在你和小笠的感情有多好上,再好你能好过人家父母吗?你之所以这样,就是你的抗打击能力太弱了。之前你考试考砸了和小笠出去喝酒我就不是很同意。一是喝酒对身体损伤很大,二是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同时还在加深自己脆弱的刻板印象,给自己一种稍微有点打击就消极待事的颓废思想。这样下去你只能是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消极。”   王莱桐看刘竹没有说话,于是叹口气:   “竹子,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情,你的父母,我们,你的朋友,都会在你的身后支持你。而你要做的,就是坚强起来,不要让我们失望。小笠迟早要回来的,也许她回来的时候,正留着飘飘的长发,挽着男朋友的手呢?”王莱桐揉揉刘竹的头,“所以,不要伤心了,好好学习,我们一起等小笠回来。”   “嗯。”刘竹抬起头,眼中涌动着闪光,却没有掉下来。   楼下的江韶,看到王莱桐走出的身影,忙追上去:   “怎么样?”   “合着你小子一直在这蹲守呢?”王莱桐一脸苦笑不得。   “问你呢!?”江韶一拳捣上王莱桐的肩膀。   “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王莱桐抬头看看刘竹的窗子,“诶我说,你这么担心竹子自己为什么不上去?”   听到没事后,江韶心满意足地走了,摆摆手算是回答,也算是告别。   “这家伙……”王莱桐安心地笑了。   “晓晓,这边!”王莱桐老远冲着冯晓晓招手,“怎么才来,这次我点的还是你最喜欢的那些菜哦!”王莱桐没有注意到冯晓晓阴沉下去的脸,“这家店还出了一些新品的甜品的水果拼盘,我点了一些,一会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王莱桐。”冯晓晓叫停,“除了这些,你难道没有什么别的要解释的?”   看冯晓晓的脸色,王莱桐知道是上次刘竹的事让她生气了,赶忙给晓晓把饮料瓶盖拧开,一边拧一边堆笑:“对不起啊晓晓,上次真的是因为有急事……”   “刘竹的事是吧。”冯晓晓没卖关子,两只眼睛盯着王莱桐,却看不出来有任何情感。   “……是。”王莱桐知道这事肯定是瞒不过去的,“我跟你说过小笠出事的事情,竹子最近因为小笠的事很难受,不吃不喝也不出门,我和韩梓还有江韶怕竹子出点什么事……”   “那他俩呢?他俩为什么不去?”冯晓晓眼中的怒火隐约可见。   “他俩都有特殊情况,韩梓不知道竹子家在哪,江韶怕竹子不愿意见他……”   “算了我不想听。”冯晓晓摆手打断,“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通知你:”   “我们分手吧。”   王莱桐的脑子“轰——”地一下:   “晓晓,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了?”冯晓晓一脸冷漠,“每次都是这样。你既然那么关心那个女闺蜜,那你和她在一起啊!”   “别闹了晓晓,你知道我和竹子不是那种关系……”   “谁知道呢?”冯晓晓站起身,“你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开始只是觉得你们可能就是单纯地关系好而已。可是这几次我越来越觉得根本不是这样。你有了解过我伤心会怎样吗?如果你对我的事有对她的事一半上心的话,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说罢,冯晓晓就离开了。   王莱桐一个人坐在火锅店,眼前的锅已经沸腾了不知几回,服务员也不知给他加了几回汤,可是眼前的菜和肉却纹丝未动。   给晓晓打的几十个电话全部都被挂断了,到后来,晓晓干脆关掉了手机。王莱桐只好发短信过去一遍又一遍解释。解释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乏了,一个电话打到许焕津那里。   “出来。”   “你怎么了?”许焕津是王莱桐最好的兄弟,他和王莱桐还有刘竹是初中同学,现在虽然和刘竹他们不是一个高中,但是感情丝毫不减当年。   “晓晓把我甩了。”   “啊?为什么?”许焕津还没坐稳,下巴差点磕桌子上。   “因为竹子。”王莱桐长叹口气。   “这事,谁也不怪。”许焕津靠在座椅上,“就怪你,连两个妹子的关系都处理不好。”   “我有好好处理。”王莱桐申辩,“晓晓在的时候我很少提起竹子的事情,而且和她在一起后我的确很少和竹子单独相处了。”   “但是你早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许焕津把王莱桐手里的酒瓶子抽出来,“别妄想会有个不在乎你和你的女闺蜜关系的女生。”   “道理我懂。可是我跟竹子也是很多年的关系了,你也知道我俩多铁,我不可能因为找了对象就和竹子绝交吧?”   “当然不是让你们绝交,至少也得保持正常的男女距离啊!”   “我们的距离很正常啊!”   “那晓晓为什么还要生气呢?”许焕津反问。看着王莱桐语塞的模样,许焕津又安慰道:“好啦,等过个几天,晓晓解气了,你再去哄哄,没准事情会有转机呢?”   “她这次是来真的。”王莱桐叹气,他能感觉得到。   “啊?”   “你知道她为什么和我分吗?”王莱桐没有关许焕津的吃惊,反问到。   “为什么?”   “小笠出事了。”   “什么?”许焕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引得餐厅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王莱桐二人。   “学校宿舍楼线路老化,发生了火灾。小笠住在顶层,没来得及跑出来。虽然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会破相。”王莱桐眼神低垂,看着火锅底部的火苗,“竹子特内疚,觉得是自己反应迟钝才导致小笠没被及时救出来,这段时间变得很失落,情绪也特别不稳定。”   “然后呢?”   “竹子好几天不吃饭,晕倒了好几次。几个朋友比较担心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竹子家里劝劝竹子。当时我正在影院陪晓晓看电影……”   “然后你就扔了晓晓去陪竹子了?”许焕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莱桐,这个白痴,这种事情给晓晓知道了那肯定是要闹腾的啊,不然,这女朋友的威严往哪搁?   “我没想告诉她,没想到她知道了。我解释了很多遍,她都不听。”王莱桐感觉酒劲开始上头,“我知道这样晓晓肯定会闹,但是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因为我不去,竹子出个什么差错,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唉……我也不知道孰是孰非了……”许焕津也叹气,“振作点,还有哥们我呢!”   “对了,晓晓和我的事你别跟竹子说,”王莱桐嘱咐对方,“她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如果知道了这事,肯定又要自责好久。”   “明白!”   “莱桐,你没事吧……”一大早,刘竹还没到班,韩梓看到趴在桌上的王莱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赶忙上去问。   “没事,就是昨天休息有点晚……”王莱桐笑的很虚弱,明显,昨天又是彻夜未眠。   “得了吧,你怎么和竹子一个毛病!”韩梓咋舌,“没事瞎逞能。”   “真没事。”王莱桐坐直身子,拍拍胸脯,“哥这身体,好着呢!”   韩梓虽然看出了不对劲,但是王莱桐不愿意说,她也不好逼他,只能用女王的眼神惩戒对方:“有事就说,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谁稀罕你一个人背负重担似的。”   “知道啦女王大人!”   “莱桐最近精神头不是很对劲。”课间的时候韩梓有意无意地跟刘竹提起。   “不是吧?”刘竹显然神经大条到完全没察觉。   “你呀!”韩梓伸出雪白纤细的手指狠狠戳戳刘竹的额头,“自己的事情敏感地像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别人的事情就神经大条地全然不知,你这样会失去我们的,知道不?”   刘竹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下去了。   韩梓心里大呼不好,最近刘竹状态好了不少,自己一下子没把持住,说的有点过分了。   “我一会去问问他。”刘竹顿了几秒,又咧嘴笑了起来,“放心吧。”   韩梓长出一口气,还好刘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斤斤计较别人的过失。   “莱桐,你最近怎么了?”刘竹做到王莱桐对面,托腮问。   “没事啊。”王莱桐笑得阳光灿烂。   “切,韩梓都跟我说了,说你最近不对劲。”   “就知道是韩梓。”王莱桐揉揉刘竹的头发,“你个神经大条的糙汉子那可能感觉到呢?”   “你说谁是糙汉子?”刘竹佯装生气,心里却明白了:王莱桐确实是不对劲了,只不过他不愿意说罢了。   “我去趟厕所。”王莱桐起身离开。他觉得再待下去他就藏不住了。   刘竹冲着王莱桐的背影吐舌头。   突然,整个桌子都震动起来了:   臭小子,手机竟然调震动!   刘竹从王莱桐的桌柜里掏出手机,盯着屏幕自言自语:“晓晓的短信?”   随便点开一看,刘竹整个人被震惊的情绪攫住了。明明是夏天,刘竹却如坠冰窖,指尖停在屏幕正中,连同她的视线,再也无法挪开。   “竹子……”回来的王莱桐看到刘竹和她手上的手机,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你听我说,过几天我去和晓晓解释一下就好了,你别多心……”   “你们分手了?”刘竹的声音在抖。   “等过两天晓晓消气了我就……”   “因为我?”刘竹觉得胸口很闷,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竹子,你别这样。”王莱桐赶紧去扶刘竹,“你这样我害怕……”   “又是因为我……”刘竹放下手机,怔怔地走回座位。   闻声赶来的韩梓用眼神询问王莱桐,王莱桐虽然料到会是这样,却也没有办法解决:“意识没有办法和你解释了,你赶紧去看着竹子!”   “竹子……”韩梓明明已经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你没事吧?”她被刘竹绝望的眼神吓到了。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刘竹开始碎碎念。她恨死自己了。都是因为自己啊……   “事情就是这样。”王莱桐对着韩梓和江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一开始没打算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不小心说漏嘴,竹子听到会多心,没想到结果还是……唉!”   “她才刚好点。”江韶背对着房间,面朝窗户,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带我去她家吧。”韩梓对王莱桐说,“这妮子,不教育一下是不行了。”   江韶看着有点激愤的韩梓,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刚想张嘴就被王莱桐拦住了:   “我和韩梓是一个班的,我了解她,她做事是有分寸的。”   于是三个人一起站在了刘竹家楼下。   “按照惯例,周日下午刘妈妈和刘妈妈要去采购。这时说这事应该是比较方便的。”王莱桐告诉江韶和韩梓。   “走吧。”韩梓黑着脸带头上楼了。   “你们怎么来了。”刘竹的眼睛没有肿,但是明显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你俩在客厅,任何声音不要进来。”韩梓扭头悄悄说,说完就跟上了刘竹。   “我没事。”刘竹摆出笑脸,这句话,这段时间,她已经说了不下几十遍了吧,跟爸妈,跟王莱桐,跟韩梓,跟江韶。   “你瞅瞅你那张臭脸!”韩梓的眼神凌厉起来,“一天到晚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刘竹显然是没有料到韩梓这样,吃惊地看着韩梓:   “赵笠出事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是你看看,谁像你一样,每天要死要活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哭哭啼啼,当年收拾马婷和李馨然那股劲哪去了?给狗吃了?”看刘竹没吱声,韩梓继续骂,“出点事就要所有人过来安慰你,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是有人宠着你了,那以后呢?现在莱桐和晓晓分了,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如果当时小笠出事了你没有像个死人一样天天自甘堕落惹我们担心的话,这件事还会发生吗?”   刘竹咬住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吓唬吓唬别人而已!自己的事情总是搞不清楚。我跟你说,如果莱桐这件事以后你还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保不准下一件要发生的事会凄惨到什么地步了!”   “出了这事,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去安慰莱桐?你倒好,反倒要莱桐来顾及你的感受。我看你真是上辈子救了上帝一命这辈子才碰到这种档次的好朋友。”   “这个世界不欢迎弱者,这是你跟我说过的话,我现在还给你。”看着刘竹消瘦的脸,韩梓怒气消了大半,“如果你真的想保护身边的人,先武装好自己再说吧。”   “好了好了。”韩梓一把搂过刘竹,“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话很重。不过反正我也没打算给你留情面。我就是想让你知道,生活不是小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身边有没有朋友,自己先强大起来是第一要务。”   “嗯。”刘竹哽咽地说。   “行啦。解决啦,自己出去和江韶他们说说吧。”韩梓双手抱胸,“江韶那家伙可是担心了你半个多月了,你都没理人家。我还是第一次看这家伙这么长情呢!”   刘竹走出屋,看见王莱桐,鼻子还是酸酸地:“莱桐,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了……”看着刘竹安然无恙地走出屋子,王莱桐当真是出了一口气。没见过韩梓教训人,说实话,他还是有点担心的。   江韶没说话。   “行啦,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学校见吧!”韩梓冲刘竹挥挥手。   江韶跟上他们,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留下来。”   看到刘竹的眼神,江韶心疼地不得了,巴不得:   “好。”   韩梓走后,刘竹锁好门,却迟迟不肯转过身来,江韶见状赶紧上前,没想到刘竹突然转过身扑进怀里:   “对不起,让你一直为我担心。” ☆、绝交   “你这么喜欢这家店,为什么不让我包场?”江韶翘着二郎腿,双臂掸在座椅靠背上摆出一副大爷的姿势。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阔绰习惯了啊,江大少爷?”刘竹对江韶的行为嗤之以鼻,“给我把你的腿放下来,坐好!让别人看见了笑话。”   “哟,这么迫不及待当我媳妇管我的私事啊!?”江韶调戏般勾起刘竹的下巴。   “去去去!”刘竹拍了江韶一巴掌,“你这些赖毛病都是跟谁学的?是不没事又看言情小说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看那些干嘛?”   “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大老爷们?!”刘竹吐槽,“那你不过来帮忙让我一个人准备?”   “谁让你不让我包场?”   “嘿!”刘竹抄起手边的纸巾冲江韶丢过去,“你还有理了?今天就四个人,包场干嘛?蹦迪?”   “可是今天是你生日啊,”江韶把手拿下来,双肘贴在桌上,“我想让你玩的开心点,”前段时间不愉快的事情太多了。江韶最终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我知道。”刘竹叹口气,“但是真的不用,你们能来就很好了。”   “那当然得来了。”韩梓和王莱桐笑着到场,“大姐大的生日哪敢不来。”王莱桐咋舌。   “在韩梓面前说别人大姐大,”刘竹佯装惊恐,“你不想要小命啦?”   “我哪有那么恐怖?竹子你就会造我的谣!”韩梓控告刘竹的“罪行”。   “好啦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刘竹揭开蛋糕的盖子:   “哇,好漂亮的蛋糕啊!”韩梓一惊一乍,“一看就是江韶买的。”   “没办法,他非要买这个。”刘竹摊手表示无奈。   “不让我包场还不让我买蛋糕?”江韶一脸欠揍的表情。   王莱桐笑着听他们犟嘴,顺便点好了蜡烛:“那么就让寿星许愿吹蜡烛吧?”   “恭喜你又老一岁!”韩梓笑着打岔。   刘竹刚闭上眼睛,江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刘竹下意识睁开眼睛:“不行,等他接完电话的,不然我怕我一睁眼他又跑了。”   “我发誓,今天绝对不跑!”江韶一本正经地信誓旦旦。   “接你的电话!”刘竹撇嘴。   “喂?”   “不去。”   “那也不去。”   “随便。”江韶挂了电话,“我妈,说是一个朋友的女儿来了,让我带上出去玩。”   “然后?”韩梓瞪着眼睛看江韶,江韶啊江韶,你这个时候要是敢走,你和刘竹这事就真吹了啊。   “当然是拒绝了啊!”江韶白了韩梓一眼,“谁都不能拦着我陪我们家丫头过生日!”   “噫~”在场三个人都感觉背后升起一阵恶寒。   “谁是你们家的?!”刘竹抓起一根没用的蜡烛冲江韶扔了过去,“少占我便宜。”   “我错了,”江韶一脸欠揍的笑容,“是野丫头!”   “你!”   “叮铃铃——”   所有人停下来看着王莱桐:“抱歉,是我的……”   “一会蜡烛要烧干了……”刘竹望着蛋糕哀嚎。   “晓晓?”在场所有人震惊!   “我……”   “一定要这样吗?”   “为什么非要逼得大家都走上绝路呢?”   “我已经解释过了……”   “晓晓你别这样……”   “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你。”王莱桐挂掉了电话。   “晓晓叫你是吗?”刘竹尽力稳定情绪,“那挺好的,你快去吧!”   “晓晓说,我们和好的唯一条件是,”王莱桐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和竹子有关?”韩梓试探。   王莱桐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和竹子断交。”   三个人吸了一口冷气。   “我去找她,今天把话说清楚。”王莱桐看着刘竹,“竹子,你放心,我……”   “快去吧!”刘竹打断了王莱桐的话,没有让他说下去,“别让人家女孩子等你。”   结果,一顿好好的生日宴又不欢而散了。   “昨天的事怎么样了?”一大早来了学校,韩梓就追住王莱桐问。   “唉,一言难尽。”王莱桐想起这个就头痛。   “那竹子那边……”韩梓欲言又止。   “先别和她说。”   “江韶~陪人家逛逛嘛~”班外传进一句嗲到爆的撒娇,全班人都被噎到:   “这个江韶,不知道又去哪勾了这么个极品妹子……”   “人家家世显赫,天赋又是极好的,比不得我们这些靠努力的穷狗咯!”   刘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去,你们几个,就没有一天不给我整事的!”韩梓低声骂,说着就走出了班:   “哟江韶,哪撩的妹子这么正?”韩梓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一脸的戏谑和瞧不起。再仔细一看那妹子,啧,好看归好看,就是涂抹得太妖了,一点都比不上我们家竹子那几颗纯天然的青春痘可爱!   “你松手!”江韶低吼旁边妖艳的妹子,把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使劲拽下去。如果要是以前,江韶倒有兴趣玩这个妹子几天,但是现在,他满腹的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诶!”江韶看韩梓要走赶紧拦住,“你别和她说。”   “这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江少爷。”韩梓一脸嫌弃,“是全楼道,包括她在内,已经听到了。”   “……”江韶一脸不爽,但是又没办法叫刘竹出来解释,否则两个女生对峙在一起就更说不清了。两难之下,江韶只好把脾气都撒给了那个妖艳女:“滚,离我远点!”   “她到底是哪来的?”韩梓鄙夷。   “是姑妈让我来的,”妖艳女红的刺眼的嘴唇一开一合,“说江韶哥哥会好好招待我。”   “要吵吵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去。”一个冷冽的声音在韩梓背后响起。   “丫头……”江韶试图解释,但是被刘竹打断了:   “解释的话,留给你旁边的漂亮女孩吧,我没兴趣。”说完就走开了。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因为王莱桐,也因为江韶。   “哟,我就喜欢你这种识趣的女孩。”妖艳女露出满意的笑容。   江韶掏出手机:“把她给我弄走,不然我就把她卖到夜店去坐台。”说罢挂了电话。   “江韶哥哥……”妖艳女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   “快滚。”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韩梓在心里大呼不好。   几天下来,刘竹都没有问王莱桐他和晓晓的事。她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解决,只知道这件事因她而起,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王莱桐选择了谁,她都应该尊重。   “怎么样,和晓晓商量的结果?”韩梓再次询问的时候,王莱桐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韩梓追着王莱桐的视线,王莱桐越是躲。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韩梓的心凉了一半,如果没猜错。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王莱桐抱住头。没办法,他真的是没办法。和晓晓在一起有两年了,他放不下。虽然和刘竹相处的时间更久,可是……这不一样啊。   “那竹子呢?”韩梓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心这么可怕。   “她有江韶吧,江韶会保护好她的……”王莱桐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来,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件事。   也对,早就该猜到的。王莱桐如果是偏向刘竹的,那么上次那个妖艳女缠着江韶从班门口路过的时候,他就不会只在后面看着而不站出来了。其实早就该猜到的。   “她和江韶的事还没定下来,竹子的态度也不明朗……”   “迟早的吧?江韶那么用心……”王莱桐继续为自己的选择扯理由。   “算了吧,不管有没有江韶,你的选择都不会是竹子的吧?”韩梓留下一个看似疑问的嘲讽扬长而去。   “你说这算啥事?”韩梓和刘竹站在天台上吹着风。   “算了,你也别生气了。”刘竹微笑,“这说明莱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有情有义?有情有义的人就对朋友这样?你脑子不会坏掉了吧?”   “你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刘竹转过身去,“这个年纪,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就是倔强和偏执。莱桐认定的事,我们做朋友的只好支持啦!”   “打住,纠正一件事!”韩梓撇嘴,“自昨天你们电话绝交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精神支持也可以嘛!”   “刘竹,我发现你真是个神经病。”韩梓盯着刘竹上下大量,“一会哭哭啼啼跟个小娘们似的,一会又云淡风轻搞大男子主义。喂,你该不是有人格分裂吧?”   “哪有?”刘竹反击,“我只是在小笠那件事后,想明白了很多。比如,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人生这条路,需要一直走下去的,只是你一个人罢了。”   “唉!不知道该说你啥了。”   可是事情远没有刘竹想的,那样简单。   绝交两个字,发音不难,在手机上打出来也很容易,唯独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最为尴尬,不知是该笑笑,还是面无表情。对方遇到困难了,是帮忙,还是站在人群中一起看笑话。   也许刘竹没的选。   暴雨的日子里,刘竹都会小心地记住带伞,因为如果忘了,就不会有人送她回家了。至于江韶,上次那个妖艳女过后就很少在学校里碰到了。刘竹憋这一口气,加上王莱桐的事,也就一直没联系过他。   刘竹更多笑,更少哭了。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地方可以供她恣意妄为了。有人曾经和刘竹吐槽过友情在爱情面前是多么的一文不名,刘竹当时还哂笑那人的价值观存在问题,如今看来,想必是自己的价值观出现了问题,不太符合这世界的运行规律。   有时,在楼道里碰到,王莱桐从刘竹的身旁走过,手脚协调,周围的人看不出二人曾是最亲密的朋友得蛛丝马迹。只是那一瞬,王莱桐走得轻描淡写,而刘竹却好像走过了整个宇宙。她不想再去追问孰是孰非了,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生活,如此,也好。   希望自己的消失,能够换来王莱桐和冯晓晓的并肩前行。 ☆、他们在一起了   “阿韶,我要吃……”女孩妖娆妩媚的声音再次传进班内,刘竹被伤感麻痹的神经此时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别管他!”刘竹低声吼住韩梓,随他便好了。   此时门外的江韶美人在怀,笑的好不放荡,似乎生怕刘竹听不到。   韩梓忍不住了,冲出门看到江韶勾着那妖艳女的下巴,正眉来眼去,怒火一下从腹部窜到头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韶当然看到了韩梓,也听到了她的话,心里一痛,但是没有办法,咬着牙——   “妮儿,哥今天带你嗨翻全场!”说罢搂着女孩的细腰大摇大摆地消失在韩梓面前。   班里的刘竹,手中的笔记已被攥出褶子。   “竹子……”韩梓的声音。   “要上课了,你回座位吧。”刘竹不想听有关江韶的任何事情,无论好的坏的。   下课铃响,刘竹率先冲出教室,她不想再听见一些不该听的消息和不该听的撒娇。不过没想到在班门口被拦住:   “刘竹,周末我们高二要到公园举行义卖,”秦子阳微笑着,“我希望你能来参加哦,能淘到不少好东西呢!”   说巧不巧,江韶又搂着他的新欢路过九班,好像故意每节课间都要来刘竹面前秀一下,确保她知道,他已经有新欢了,别再去烦他了。   “好啊,正好我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算是报答你上次救了我吧!”刘竹也微笑,声音却特别大,好像也是为了让人听到一样。   真奇怪,明明都这样了,干嘛还要让他听到,就好像自己是个吃醋的小媳妇一样。刘竹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   “那太好了。周日上午九点,我等你哦!”秦子阳挥挥手。   “好的!”刘竹礼貌性地微笑。   瞥了一眼江韶远去的身影,刘竹心里像被掏掉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你说我这是不是贱,”刘竹惨淡的笑,“他每天趴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嫌烦,现在他突然有了新欢了,我又贼不舒服。”   “嗯,是挺贱的。”韩梓一脸耿直,“不过你不要老想这些了。我总觉得江韶突然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可是他们说江韶已经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韩梓趴在栏杆上,“不过在一起就在一起呗,他江韶找过的女朋友还少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事……”   “……”刘竹一脸无语,这……能这样解释吗?   “你这几天联系过江韶没?”风吹着韩梓的长发,看得刘竹有些入迷:   “当然没。我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看,这就是你和江韶的问题,永远谁都不说。上次他生日的时候也是,他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的,你以为你不说就会没事。”韩梓看着楼下,“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纽带就是沟通,不然你以为你是田间的虫子,靠性外激素传递信息?”   “可是这种事我没法说。”刘竹皱着眉头,“他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我让我别再去烦他……”   “真服了你俩了。”   周末刘竹起了个大早,这是小笠出事后,刘竹第一次早起,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和朋友去逛?”刘妈妈看着情绪逐渐好转的女儿,心里的忐忑也减轻了。   “今天高二的学长学姐在公园组织义卖,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刘竹还是那条牛仔裤、那件半袖、那双帆布鞋。事情发展到今天,她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收拾自己了,能看就行了。   “学长早!”刘竹摆出招牌式的微笑。笑嘛,有什么难的,就好像电影节上的大明星,比就比的是谁笑的灿烂,谁把秘密隐藏地深不可测。   “哟!这就是你说的小竹子?”秦子阳旁的一个男生探出头微笑,“你好,我叫邹光。”   “早!”秦子阳也微笑,“我看你的朋友们都叫你竹子……”   “没关系啦!”刘竹走近,“竹子多好啊,笔直,有气节。”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卖冰淇淋!”秦子阳摇摇手中的蛋筒,“收入由学生会组织捐赠给山区的希望小学。”   “那很棒哦!”刘竹绕到冰淇淋车的后方,“哇,这么多口味,你们从哪弄到的这个车?”   “从一家冷饮店租的,”邹光插嘴,“本来分配给子阳的是摆摊卖书的工作,可是他非得要来卖冰淇淋,还说一个小学妹会来,应该会喜欢吃……”   “喂——”秦子阳急忙踩了邹光一脚,“你咋全给我抖出去了……”   邹光嘿嘿一笑,赶紧捂住嘴。   刘竹心里暗暗为邹光的低情商捏了把汗:   “谢谢学长,想的这么周到。”刘竹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却被一人的声音打断了:   “可惜了,周到有什么用,她有肠胃炎,不能吃冷的食物。”   “你来干什么。”前一秒还是微笑着的脸顿时布满阴云,“不用陪女朋友吗?”   “学校组织的义卖啊,我妈是校董,我替她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监、守、自、盗!”江韶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理由倒给的充分,却也像扯淡。后四个字故意加重还拖着长调,不知在说给谁听。   “竹子吃的钱我会付清的……”秦子阳尴尬地笑笑。   “学长,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个纨绔成习惯的神经病而已。”刘竹低下头不想去看江韶那张脸。   “为了讨好学长连自己的肠胃都不顾了,啧啧,这份殷勤……”江韶却没打算放过刘竹,本是想提醒她不要吃冷的东西,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   “有来这里废话的时间你还是看好你的后宫佳丽吧!”刘竹的话也尖酸了起来,“小心后院起火。”   “没关系。”江韶邪魅一笑,“我江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孩围着。”说罢赌气一般走开了。   刘竹拿在手里的蛋筒被捏碎,竟也会有痛感。   “你没事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秦子阳明显地感觉到刘竹的情绪不对。   “没事呀!”刘竹一扭头,又恢复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样子,“一个疯子而已,谁会在乎呢!”   “可是……”秦子阳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俩刚才那个语气……”   “很奇怪对吗?”刘竹低下头,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小笠出事那天,江韶还在身边陪着自己到天亮,生日那天,他还坚持要为自己包场……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是因为自己最近都在为莱桐的事情烦心,所以忽视了江韶的感受吗?“对不起学长,说好的过来帮忙,却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   “没事……”秦子阳心疼地看着刘竹。这个姑娘,从自己见到的第一面就是那样地脆弱,那样的需要人保护,却又是那样的喜欢逞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要笑着面对。“要不要喝奶茶,我们今天也有同学卖奶茶的……”   “我去……”邹光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自告奋勇小跑离开。   刘竹没有说话。最近这是怎么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秦子阳拉着刘竹在小板凳上坐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刘竹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刘竹没有说话,但是点点头。她弯下腰,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伏在膝盖上。秦子阳很担心,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拍着刘竹的后背。   不一会,邹光回来了。秦子阳站起身,双手背后解开围裙,然后把东西扔给邹光,顺手拎起背包:   “你一个人看会摊子。”他拍拍刘竹,“走,我带你逛逛去!”   “那摊子……”刘竹抬起头望着秦子阳,“放心吧,有邹光呢!”秦子阳笑得很灿烂,像阳光一样耀眼。   “重色轻友!”邹光在身后咬牙切齿。   “课业紧吗?”秦子阳想找个话题聊一聊,但是又不知道聊什么,只好随便扯点。   “还好。”刘竹盯着自己的脚尖,“谢谢你学长,挺忙的还要陪我溜达。”   “总是道谢。”秦子阳揉揉刘竹的小短毛,“还有,不要再叫我学长了,我也没大你多少,都把我叫老了。叫我子阳就可以了。”   “好。”刘竹一笑,扭头去望秦子阳,“你好高啊,有一米九了吧?”   “一米八八。”秦子阳低头笑。   “前几天学校高一宿舍楼大火你知道吗?”刘竹话锋一转,突然扯了回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最近的事。   “知道,好像还有一个女生烧成重伤,面部严重毁容。”秦子阳想想,回答道。   “那个女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刘竹叹气,眼前又浮现出小笠完好无损的笑脸,还有那些一起打球,一起喝酒,一起疯,一起闹的日子。   “不会吧?”秦子阳吃惊。   “我心情很不好,和我关系很好的男生因为安慰我,被女朋友甩了。”刘竹继续陈述,秦子阳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情绪,平淡得,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之后我为了让他们和好,主动和那个男生绝交了。回过头来,另一个和我很好的人也变了。”   “是刚才那个男生?”秦子阳推测。   “嗯。”刘竹叹气。这一个多月来,惊心动魄的故事,原来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那为什么,她心里的那个洞,一两句话不能补全?小笠走了,莱桐绝交了,江韶现在又突然变成这样……刘竹开始恍惚,自己是不是得罪了编剧,才会遇到这么跌宕的人生。   “是不是像小说一样,奇怪的很?”刘竹抬头微笑,笑的那么苍白无力。   “别这样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出精彩的舞台剧,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秦子阳安慰刘竹,“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就像那场火灾。你刚才那个朋友,也许也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才会突然变化的吧。就好像我刚第一次遇到你,就能看出满脸的哀伤,但是你不说,我也只能是猜测。没准有一天你那个朋友就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说不定。”   刘竹没有说话。   “看,那有抓娃娃机!”秦子阳知道刘竹现在心里很乱,所以也不打算细问了,做点什么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才是重要的吧?!   “这个东西不是钓不到的吗?”刘竹小时候玩过不少次,可是从来没成功过。长大后她总觉得大庭广众玩这种东西太幼稚,也就没再试过。   “不是哦!”秦子阳微笑,“我抓住过很多次的,看我给你抓一个……”   “你少立flag了,小心一会打脸的!”刘竹扑哧一声笑出来,真好啊,她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了。   秦子阳的双眼紧盯着抓钩,一丝不苟地操控着手柄——   “我去,还真能抓上?”刘竹眼睛都直了,秦子阳却把毛茸茸的小东西举得高高的,非要刘竹自己够到才给她:   “给我给我!”刘竹伸长手臂,“喂!你怎么和江韶一样……”   几秒钟的安静让刘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秦子阳还是很镇定的,他把毛茸茸的小玩具放进刘竹的怀里,“你们俩关系一定很好。”   “也说不上。”刘竹叹口气,摆弄着小东西,“他就是霸道惯了,只要自己想要的都非要到手不可。”   “他会带你来玩抓娃娃吗?”   “切!”刘竹嗤之以鼻,“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说:‘什么抓娃娃,麻烦死了,我给你把整个抓娃娃机买下来,你自己玩吧!’或者‘抓什么抓,我给你买上五十个、一百个的!’”   “噗——”秦子阳情不自禁地笑了,“也挺好。”   “好什么好?”刘竹咋舌,“你还没见他那股大少爷的劲,每次出去玩,一遇到双人的项目就非要拎上我,还联合其他人串通一气,怂恿我们两个一起!想想就来气!”   “你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吗?”秦子阳问。   “也不是。”刘竹蔫了,“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安排,他越这样霸道地想控制我、包揽一切,我就越想逃。”   “可是我觉得他也不是很纨绔啊。”   “的确是这样。因为一开始我声明过我不喜欢这样,我的朋友也有和他说过,所以和我相处的时候他都是很注意的,从来不干涉我的决定。”   “嗯,很好啊。”   “可是最近……”刘竹说不下去了。   “别想啦!”秦子阳拍拍刘竹的肩,“我感觉你们都是很在乎彼此的。”   “切,谁在乎他?他爱咋咋地!”刘竹咬牙切齿,脑子里全是那个妖艳女挂在江韶身上的样子。   看来是还没有察觉。秦子阳很敏锐地嗅到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好啦,别想了,今天就给自己放空。最近你的事真不少,可千万别把自己憋坏了。”   “嗯。” ☆、不辞而别   期末考试结束,刘竹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千疮百孔的心走回家。   是不是该和江韶好好聊聊?刘竹躺在床上盯着手机,朋友圈没有、空间没有、微博没有……到处都没有江韶的动态,他似乎,遁形很久了。   找机会约出来吧?   刘竹这样想着。   第二天,刘竹如约到达韩梓说的咖啡店,没想到遇到了打工的秦子阳:   “嗨子阳!”刘竹朝着吧台挥了挥手。   “上次那个学长?”韩梓压低声音。   刘竹点点头:“后来也处过几次,觉得人挺不错的。”   “你和江韶怎么样了?”看着走过来的秦子阳,韩梓赶紧矫正身形。   “两杯卡布奇诺,两份提拉米苏。”秦子阳端着盘子,“刚开始打工,其他的也不会做,希望不会被嫌弃。”   “可是我们还没点……”刘竹疑惑。   “今天的单算我的,玩的开心!”秦子阳穿着制服的样子很帅气,本身个子又高,站在咖啡厅里简直让所有在场的女生看花了眼。   “你不会背着江韶……”韩梓的眼神往秦子阳的背影哪里飘了飘,后半句话留给刘竹自己体会。   “首先,我和江韶没关系!其次,我和秦子阳也没关系!”刘竹吹胡子瞪眼,戳戳韩梓那张好看的脸蛋。   “切,谁要听你编瞎话!”   “谁说瞎话了?”刘竹拍拍桌子,“我和江韶还不是你和莱桐凭空臆想出来的?本身就普通朋友……”   “哟哟哟!”韩梓立刻摆出一脸嘲讽,“这酸味,啧啧啧~”   刘竹丢给韩梓一个鄙视的眼神。   “说真的,”韩梓坐正,突然又严肃了起来,“你俩这来回来去折腾了也有一个月了,他到底给你解释没解释为什么他突然又找对象了,还是质量那么次的一个?”   “没。”   “那你也没问?”韩梓追问。   “没。”刘竹拨拉着盘子里的蛋糕,一副心不在焉。   “你俩冷了多长时间?”   刘竹心里算算,说:“快一个月了吧?!”   “唉……”韩梓也一脑子无计可施,“好端端的,为啥突然就冷落你,还找了对象?”   “管他呢。”刘竹一副不在乎,“反正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竹子,平心而论,你难道没有发现江韶对你真的很用心吗?”韩梓旁敲侧击,希望刘竹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   “没。”刘竹回答得倒是干脆,心里却觉得不对劲。   “行,你不愿意说,我说。”韩梓放下杯子,“你被电击晕那次,江韶把几乎半个班的人都叫去训了一顿;你跑步扭脚,江韶抱你去医务室;你笔记本丢了,江韶把自己的给你;下雨,江韶给你送伞;你被下药,江韶送你去医院;你喝多了,江韶带你回家;你同学聚会在郑傅川那里吃瘪,江韶给你撑场面;电影院那次出事,江韶第一个跑过来;你一个人在家怕黑,江韶半夜跑去陪你……”   “得得得!”刘竹赶紧叫停,“我说大小姐,这些事你都哪打听到的,这些陈年琐事我都快忘了你咋知道的?”   “切,”韩梓轻蔑一笑,“你那些事,随便打听打听就都知道了。而且我和你同班好吗?好多事情我都是目击者诶!”   “我知道他对我好。”刘竹喝一口咖啡,“可是现在不已经物是人非了吗?”   “你再争取一下。”   “我尽力吧。”刘竹放下杯子。她知道,即使没有今天韩梓的这一堆话,她也绝对会去和江韶把话讲个明白的。她刘竹是谁啊,扭捏不是她的性格啊。   回到家,刘竹坐在床上给江韶发了个表情。   十分钟后,手机还是还是没动静。   刘竹想再发点什么,但是又不想自己显得太廉价,就在江韶的空间留言板上留了个表情。   还是没话说。刘竹摁下锁屏。   十分钟后,刘竹有点急躁,没有听到铃声响起,她想是不是手机调了静音,打开看看,并没有。   翻翻动态,也没有回复的通知。   五分钟后,刘竹翻开空间动态,随便找了一个什么说说,转发并at了江韶。   还是没有动静。   刘竹的心像死灰一样,还是不可能复燃的那种。她给韩梓发短信吐槽。   韩梓翻翻动态,的确,江韶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别说没理刘竹,就连他自己的动态也很久没发过了。   这小子是人间蒸发了吗?   “我打给他。”韩梓回了刘竹一条短信,让她别担心,自己拨通了江韶的电话。   通是通了,但是没有人接。   刘竹有点慌,怕江韶出点什么事情,韩梓安慰她:   “不可能的,都那么大人了。说不定是和朋友出去浪了,没听见。你也知道,他爱打球,一会看见了就回过来了。”   刘竹一个人坐在床上越想越气。想想这一个月来,自己每天看着江韶搂着别的女生从自己眼前路过,听着各种江韶四处留情的传闻,发的短信和留言都不回……   “别管他,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刘竹回复韩梓,“想撩涮我一下就撩涮我一下,看见别人好玩又扭头就走,他以为我是谁啊?别恶心我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就当没认识过他好了。”   一个假期,刘竹都过的乏味无比。期间也和小笠的妈妈通过话,赵妈妈说小笠的情况很好,身上恢复的都很快,医生都说小笠是他们见过烧伤后恢复最好的病人。脸一定是毁了,但是他们已经联系了整容医院,整回原来的容貌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还能更漂亮点。   听到小笠的消息,刘竹的心安定了许多。至少还不算太坏,只要生命在,一切都还会有转机。   王莱桐和冯晓晓的近况刘竹没有太了解。韩梓对于王莱桐的行为深恶痛绝,刘竹和王莱桐绝交后,韩梓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对王莱桐也是爱搭不理,后来,两个人也很少说话了。所以现在,谁也没有王莱桐的消息。   至于江韶,刘竹情绪反复的时候也试着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留过言,可惜都是石沉大海。刘竹也曾赌气和韩梓发誓说再也不会主动给江韶发短息了。可是往往一到夜半,刘竹害怕的时候,看到墙角那个橘黄色的南瓜灯,刘竹的意志就又不坚定了。   秦子阳也约过刘竹几次,可是刘竹真的不太喜欢和男生单独出去,就都拒绝了。   新的学期开始,刘竹坐在了新班级里,班号前大大的“文”字,触目惊心。江韶现在应该在另一栋楼的理科班坐着吧,刘竹悻悻然。   “唉,你听说了吗,就原来十班那个江韶,出国了!”   “是吗?他家这么有钱,高二就送孩子出国?”   “他妈妈是校董,你以为呢?”   “啧啧啧,真是有钱人比不了……”   刘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袋却晕地像瞬间穿越了时空。   出国?   韩梓传过来一张纸条,刘竹硬撑着打开:   “江韶走了,他妈妈送他去了英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总之短期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刘竹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桌柜。   这算什么,不辞而别,远走他乡,山高水长,浪迹天涯?刘竹的脑子里很乱,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是什么词语。   先是接近自己,然后突然和别人在一起,最后说走就走。   那自己算什么?自己也成了江韶玩过的女生之一?   刘竹冷笑:刘竹啊刘竹,你怎么这么天真,一个郑傅川,耍你还耍的不够吗?你早就不该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真心了!   江韶走了,一句话都没给刘竹留下。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上学期期末?还是暑假?还是开学前夕?   学校的人都不以为然。江韶?那个很有钱学习又很好的男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些女生偶尔会唏嘘一下:那么帅的男生,家里又有钱,我甚至还没和他说上话呢……   只有刘竹一个人,默默站在天台俯瞰这个学校。   她想过大吵一架,也想过就此形同陌路。偏偏没想到,他会不辞而别。   好歹说一句啊……刘竹扬着嘴角站在风里,脸颊上挂着的是吹不干的湿润。   到现在为止,刘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总之一切静的可怕。思念如同潮水一般,慢慢的,慢慢的,席卷了刘竹的全部思绪。她想象着,江韶在异国他乡,搂着新女朋友,开着豪车,想象着他们牵着手走在街上,想象着他们满脸的幸福。刘竹幻想,也许某一瞬间,或者是在某个地方,江韶会偶然想起自己,哪怕只有一秒,哪怕只有一刹那,只要江韶还能想起她,还愿意想起她,就是好的。   泪水早已打湿了衣领,这是小笠离开后,第一次哭的这么厉害。她粗暴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原来自己,一直都这么卑微,从郑傅川,到江韶,一直是这么卑微,卑微到,她不求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只求曾经有过。   刘竹总是微笑着回班去,回到众人面前,重新变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人缘好脾气好的女汉子。可是韩梓知道,刘竹是在装,在逞强。但她不想戳穿刘竹的表演,哪怕拙劣到一眼看穿,因为她知道,哪怕再坚强如刘竹,也会有薄若骨瓷的骄傲。如今赵笠走了,王莱桐离开了,江韶消失了,刘竹能抓住的人只剩下自己了,自己没理由,再去捅刘竹的创面。做不了医生,静静看着,也好过在伤口上撒盐。   江韶走后,刘竹的生活归于平静,似乎是江韶的到来才使得刘竹的生活充满了波澜,也似是江韶的出现,开启了刘竹生活不一样的感觉,如今江韶走了,一切也落下帷幕。   不会有人护着她了。   不会有人霸道地说:“全部包下。”   不会有人在深夜冲出来了。   不会有人死皮赖脸拉着刘竹坐激流勇进了。   ……   不会有人了。 ☆、没有他我还是一样活   刘竹一大早就坐在了班里。班里的面孔有一大半都是新鲜的,她想借机认识一些新朋友,换换心情。   是啊,小笠出事了,和莱桐绝交了。这些她都能大张旗鼓地表示自己的悲伤,哭也好,闹也罢,总之是能拿得上台面的感情。可是她和江韶算什么呢?江韶从来没有对自己明确表示过好感,自己也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到这里,刘竹不禁自嘲:这样的两个人究竟是怎样维持将近一年的关系的?   终究,自己竟然连因为江韶的离开而悲伤的资格都没有。那些所谓的独立和坚强,此刻都是那么地脆弱和站不住脚。   手机的震动把刘竹从自我纠缠的恍惚中带出来,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杨宇霆的短信:   “放学把上次活动的报道稿交到团委办公室。”   “收到。”刘竹回复道。   放学后,刘竹和韩梓告别一个人去了学生委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刘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在角落的档案柜顺利地找到存放新闻稿的档案夹,将稿子放进去后还不忘给部长发了一条短信通知。   办完事情刘竹径自回家了。   下午活动课杨宇霆来班里找到刘竹:   “稿子不在档案夹里。”杨宇霆一脸着急,“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这个稿子是明天下午就要放到公众平台上的,时间本身不是非常紧,但是刘竹这边一旦出了差错,那后续的工作很有可能就要延迟。   “不可能,我不是第一次去交稿子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刘竹摇头,心里有一丝警觉,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其他档案夹你看过了吗?”   “在同一个柜子的所有档案夹我都查过一遍了,没有!”杨宇霆皱着眉头,“要不你再写一份吧?刚写的我估计不会忘得太厉害,放学再交过去。”   “行。”刘竹应允。重写一份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放学后给妈妈打个电话然后在班里把稿子赶出来……时间上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   放学后,人都走光了,刘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照这个速度,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收工了。不,快一点也许十五分钟就行……刘竹在心里想。   突然,她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啪嗒——”一声。   刘竹还没缓过神来,后门也是啪嗒一声。   不好!刘竹一惊:不会有人把门锁上了吧?她赶紧起身去察看,果然。她有折返到后门去检查,一样的结果。   刘竹坐在座位上,心里已经明白了□□分:今天的事明摆是有人整她。且不论那份不翼而飞的新闻稿,现在自己在班里,班里的所有灯都是大开,亮如白昼,这人如果来锁门那就是抱着要锁住刘竹的心态,不可能是“以为班里没人”这样没档次的借口。   刘竹赶紧掏出手机,一会如果把电闸也拉掉,那她真的会被吓死在这里。   可是给谁打呢?刘竹的手迟钝了一下,爸爸妈妈是不可以的,本来没什么大事,还会让他们以后担心自己在学校的处境。韩梓家比较远,如果跑过来也不是很方便……   “嘁……”刘竹冷笑,没有江韶,自己就只能吃瘪了吗?   眼神落在了秦子阳的电话号上,是上学期在公园义卖的时候秦子阳留在她手机里的。当时她还觉得可能永远都不会拨通这个电话:   “子阳?”刘竹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心里的不安减去大半。虽然班里有灯,而且很亮,但是她的惊慌还是一浪高过一浪,“你现在离学校近吗?我被锁在班里了……”   “我现在过去。”秦子阳放下电话蹬上自行车就飞奔去了学校。   刘竹坐在班里施施然把稿子写完,心里嘲弄着:班里的监控向来只有大型考试的时候才会打开,楼道里也只会有特定几个位置的监控探头是常开的。上次马婷下药的事真的是纯属侥幸,正好水房位置的监控是打开的。这次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何况现在楼道里是漆黑一片,即使监控是打开的,也不一定能拍清楚锁门的人……   “啪——”刘竹突然就置身于完全的黑暗,只有从窗户里照进来的清冷月光和投射在地砖上的桌椅依旧清晰。窗外摇摆的树枝和微风刮过窗框的声音……刘竹的后背开始冒汗。她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黑暗,黑暗!是她从小到大都最惧怕的黑暗!刘竹抱住自己,尽量不去注意周围浓稠的黑暗,也控制自己,不让自己颤抖。   所以这是江韶离开之后自己一定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吗?刘竹连冷笑的心情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无尽的恐惧。她的神经绷得紧紧地,眼神尽力不去随便移动,以防自己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可是越是这样克制,她的内心越是惧怕。   四周死一般寂静,月光的苍白显得更加凄惨。平时熟悉的黑板、讲台、课桌此时都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扑过来。   没关上的窗子在摇曳,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风撩动的窗帘鼓鼓囊囊得,让人不禁怀疑,那里是风,还是一个人。   楼外摇曳的树影悄无声息地爬上讲台,爬上黑板,似乎试图冲破黑暗。   快点、快点……她在心里默念。牙齿紧紧地咬合着,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面部快要抽搐了。脑子里乱糟糟的,这时候,恐惧已经不仅是氛围的产物而变成了血液里和氧气相生的因子。刘竹能清楚地感觉到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刘竹如当头一棒,整个人缩得更紧了,闭紧双眼,头埋得低低地。整个身体以轻微的幅度在颤抖,脖梗上的汗毛竖起,微风拂过的感觉让刘竹觉得,似乎身后有人。   手电的灯光晃过前门,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前门响起:   “竹子?”秦子阳高大的身形出现,刘竹蓦地抬起头:   “子阳……”刘竹努力克制着,可是尾音还是有一点颤。秦子阳赶忙跑过来,宽厚温暖的手掌覆上刘竹纤瘦肩膀的一刹那,刘竹才感觉到已经湿透的衣衫。秦子阳也意识到了,脱掉外套披在刘竹的肩膀上。   坐在秦子阳的车后座上,刘竹一路都紧紧攥着秦子阳的衣角。恐惧不安的感觉缓缓褪去,之前苍白的月光此刻也褪去了冷冽。   “早点休息吧!”秦子阳把刘竹送到楼下,宽厚的手掌揉揉刘竹的短发,眉眼之间掩藏不住的担忧和心疼。他想知道为什么,但顾及这刘竹的感受却什么都没有说。   “嗯,谢谢你。”刘竹的身子有一点摆,她定了定神,咬着牙走回去。   “什么?你被锁在教室,还熄了灯?”韩梓的瞳孔跟着她的语调一起放大,眉心的紧蹙让人轻而易举地看出她的愤怒,“岂有此理!”   “嘘——”刘竹赶紧做噤声的手势,“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先不要打草惊蛇,看他下一步的动作再说。”   韩梓了解刘竹,她的思虑一直很周详。但是还是不免有点担心,今天是锁在班里,万一明天弄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呢?   “那你自己注意点,万一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韩梓嘱咐。   中午放学,刘竹和韩梓一起往校外走。远远地就看见校门口公告栏那里围了一大群人。慢慢地走进,刘竹觉得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炽烈:   “过去看看。”听到人群中有人点自己的名字,还有或高或低的哂笑声,刘竹觉得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果然,公告栏上赫然贴着自己的“□□”!   说是□□,也不准确。其实是一张裸体的彩绘,还有自己的面部照片,一起拼成的一幅图。   刘竹的脸上挂不住了,一阵青一阵白。周围唏嘘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使背对着人群她也能感觉到脊梁骨上的刺痛和指指点点的目光。她脑子里瞬间飘出千万种爆发的方式,但是最终都没有选择:   她冷笑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周围的人听个清清楚楚。走上前端详几秒,然后戏谑道:   “画工还可以,不过我觉得下次可以把他自己的头换上去。”她一只手扯掉图纸,然后带着轻蔑的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揉成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不管是谁,幼稚的游戏我不想再陪你玩第三次。”   说罢转身离去。   韩梓赶忙追上去:   “竹子……”   “我没事。”刘竹一摆手。她想过这个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从没想过会用影响如此恶劣的手段。好在自己平时从没有过拍写真之类的恶趣味,否则定会让此人挖出来,再知会全世界的。   接下来就是几天的平静。   刘竹如无其事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个躲在暗处的人的下一步行动。刘竹曾经和韩梓分析过两件事情,锁在教室里不忘了拉电闸,此人掌握着刘竹的好恶,甚至是刘竹的照片。不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所以刘竹这段日子过的甚是谨小慎微。   “竹子,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怕他下一步会对你的人身安全……”韩梓担心。   “应该不会,”刘竹分析,“从这两件事来看他应该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既是学生那就不会做太过火的事情。毕竟有了马婷和李馨然的前车之鉴。除非,他想玩更大的。”刘竹的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行了,要说的就这么多,散会!”杨宇霆合上文件夹。五六个学生伸着懒腰开始收拾书包。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这么晚了……”刘竹皱起眉头,月黑风高夜……不是什么好兆头。   “天黑了,大家赶紧回家吧!”杨宇霆催促。   刘竹和大家一起往校外走。这学校里还好,有大家在。一旦出了校门那可真就是只能自求多福了……刘竹在暗自思衬。爸今天晚上加班,妈一个人跑出来接,她也不放心。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刘竹走到了学校旁一个小巷子口。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竹硬着发麻的头皮快速往里走。   安静的小巷子有百米长,只有稀疏的两三盏路灯,很昏暗。白天两边热闹的店铺此时都处在沉睡的时段。如果是平时,如果江韶在,刘竹也许还会觉得这巷子,这光线,有那么一丝美的意味。可是现在,刘竹是真没闲情逸致,心里打鼓似的飞速穿过巷子。   身后渐渐响起的脚步声不断刺激着刘竹的神经,。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刘竹问自己,不断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惶恐。   突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刘竹的感官瞬间全部跌入黑暗。   尖叫,挣扎,反抗……刘竹丧失了理智,全凭本能和恐慌支配着自己的身体。本来焦急的心因为难以挣脱的黑暗而变得更加惶恐。棍棒交接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辨,刘竹用手臂挡着头部,棍棒实打实地落在刘竹身上。刘竹在惊慌中不断后退,脚踝不知碰到一个什么东西,随后便摔倒在地。   “刘竹!”一声吼叫给了刘竹一丝希望。她伸长手臂将麻袋向上顶托,终于解放了双眼:   秦子阳站在三五个小混混中间纠缠,迎面上去的被秦子阳一脚踹开;两边的人被他扼住手腕,叫声凄惨;身后那个铺天盖地落下的棍棒被秦子阳一个扭身躲开,同样没躲开被踹飞的命运……   刘竹呆在原地。   三五个小混混舔着嘴角的血渍落荒而逃。秦子阳赶紧跑过去询问刘竹的情况:   “你没事吧?”   刘竹摸着手臂上的淤青和红肿,怅然地摇摇头。   “这都是些什么人,下手这么狠……”秦子阳心疼地看着刘竹的手臂。   刘竹抬头望望秦子阳的脸,嘴角抽动了几下,“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你别哭,别哭啊……”秦子阳好像没有料到刘竹竟然会在自己面前突然哭出来,还哭的如此凄惨,几个小混混一起围攻他都不怕,偏偏怕极了女孩在在自己面前哭,毫无经验的秦子阳手足无措地站在刘竹面前。   刘竹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这几天的紧张、委屈全都存在这眼泪里倾泄了出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还是之前自己一直在江韶的庇护下毫不自知……总之这样提心吊胆、小说一般的生活她一点都不想过,一天都不想过!   江韶,你在哪里啊?你的小丫头被人欺负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思念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攻击人最脆弱的防线。刘竹害怕,很害怕。可令她更加惶恐无助的是,为什么现在在眼前的不是江韶而是另一个人?为什么江韶突然就要离开。说好的他会在她从天上跌落的时候抱好她,可是为什么,他爽约了?   秦子阳把刘竹搂在怀里,用外套裹住对方,任凭刘竹埋在怀里的脸润湿了一大片衣衫。   “好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以前也有个人说要保护她的,可是那个人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刘竹想起家里停电的那个夜晚,她问江韶能不能不要松开她的手,他明明回答的是能啊?为什么如今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还是说那个漆黑的夜晚,一切都是梦,所说的也只是笑话?   刘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好无助。   “真的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韩梓攥着拳头,眼睛里闪现的是喷薄欲出的火山。   “人还没抓到,小心为妙。”刘竹提醒。   韩梓把瘀伤药小心地喷在刘竹的胳膊上,轻手轻脚地揉着,心疼地要命。   中午放学后,刘竹故意去了厕所。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人还会出动的。到时候起码能知道,这人是男是女。   大摇大摆走进厕所,刘竹把自己反锁在一个小隔间里。几分钟后,果然,有脚步声靠近。刘竹低头看看腕表,此时离放学时间过去了有十几分钟,正常的学生应该早就撤出教学楼了。她打开门锁,想推门出去,但是推不动。   糟了!刘竹一慌,她怎么忘了可以从门外别住隔间的门!   算了想不了那么多了!刘竹心一沉,后退半步,一脚踹向隔间的门。   还差一点,刘竹咬着嘴唇,快、快!   又是一脚。   还不行。刘竹的额头上冒汗,人会跑掉的!   第三脚下去的时候,刘竹清楚地听到了脚踝错位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断裂,包括门被爆发力踹开,和一个人倒地的声音。   刘竹看看地上已经变成两截的拖布杆和地上一脸惶恐的女孩,居高临下:   “你是谁?”声音冷到零度,刘竹觉得,整个厕所的空气开始结冰。   女孩倒退几步,突然从地上爬起,狠狠推了刘竹一把,然后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刘竹撑着地面想要爬起,却被脚踝处撕裂般的疼痛扰的难以行动:   “shit!”   刘竹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从女厕所走出来,一步一歇地走出教学楼,半路碰到了晚离校的秦子阳:   “唉,又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刘竹一脸歉意。   秦子阳赶紧扶住刘竹:“你这是……又被欺负了?”   刘竹无奈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被锁住了,自己踹门踹的。”   秦子阳一向的好脾气不见了:“你是不是应该和老师反映一下,这么频繁地事故,我怕最后会演变成校园欺凌……”   “没事的。”刘竹反过来安慰秦子阳,“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被欺负的主啊。”刘竹微笑,何况我今天已经看到了罪魁祸首的脸,怕是永远也忘不掉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秦子阳扶着刘竹往校外走。   刘竹冷笑,估计又是江韶留下的后患吧,就像马婷一样。   “以后我送你回家吧!”秦子阳提议,“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刘竹摇摇头,“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每次我出事的时候你都能恰好出现,难道你算计我?”脸上的微笑让秦子阳摸不透刘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   “我也不知道。”他抓抓头发,“反正要么就是在夜跑的时候看到你在巷子里被欺负,要么就是在学校碰到你脚受伤……”   刘竹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表情,觉得不像是假的。也许是上天可怜她吧,送她了一个天使一样可以预知危险的完美学长。   如此频次高的恶作剧,看来是某人故意要她难看。而这些事发生在江韶离开之后,那也就是说,多多少少也会和江韶有关系,初步判断的话,可能就是江韶的某个前女友来找刘竹寻仇了。   可是刘竹和江韶的关系,除了王莱桐、韩梓和个别一些眼尖的同学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而她又是从哪获得的消息?刘竹决定明天去和教导主任好好聊聊。   第二天,刘竹站在了教导主任的桌前。   “这些事件非常恶劣,而且这个人已经被我抓了现行。现在只要让我调出昨天放学后厕所门口的监控我就能立刻指证这个女生。”刘竹一脸正义凛然,理由也给的十分充分,可是教导主任的态度却令人恼火:   “首先,你不能确定这几件事是否是同一人所为;其次,厕所外的监控上周坏掉了。所以,证据不充分,你还是回班去吧。”   “可是你刚才还说的是监控没有开!”刘竹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任措辞的漏洞。   主任一愣:“总之,这件事情就交给老师处理吧。你先回班。”   刘竹看着主任眼里若隐若现的闪躲,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主任怎么说?”刘竹一回班,韩梓赶紧跑过来问。   刘竹摇摇头,扶着桌角坐下:   “这事,没辙!”   “为什么?”韩梓疑惑。   “这个女生背后应该是有相当的势力。”刘竹解释,“我去找主任,主任只是用各种托词搪塞我,完全没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态度。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理由给的也很充分,只要他让我调监控就能查处这个人。但是明显,主任肯定是被安顿过。搞不好这个女生的父母是咱们学校的股东之类的。”   “股东吗……”韩梓若有所思。   “也是,早就该知道。”刘竹叹气,“大张旗鼓地在公告栏贴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进出团委办公室……一般人的确做不到。”   晚上,韩梓坐在沙发上和爸爸闲聊:   “除了您和江韶的妈妈,还有哪个股东的孩子现在在我们学校就读?”韩梓瞪大眼睛问。   “没有了吧?”韩爸爸放低报纸,看看女儿的脸,“哦对,还有那个马婷,你知道的。剩下其他股东的孩子要么就是已经上大学了,要么就是还在上初中。怎么了?”他看女儿的表情不对,就随口追问了一句。   “我一个好朋友,叫刘竹,最近总是在学校被恶作剧,而且很过分。她今天去找年级主任要求调监控,处罚这个人,但是年级主任拒绝了。所以我们怀疑这个人背后可能有势力。”   “你刚才说,”韩爸爸放下报纸,“你这个朋友叫什么?”   “刘竹啊,文刀刘,竹子的竹。”韩梓说,“我不是跟您提起过她嘛!”   确认之后的韩爸爸深深地叹口气:   “小梓啊,这事咱们管不了。”   “什么意思?”听出爸爸的口气有些不对,韩梓赶紧追问。   “这个女孩,是苏思璇‘钦点’要特殊‘照顾’的。”韩爸爸一句话用两个双关。   “什么什么?”韩梓明显是蒙了,“爸爸你再说一遍,苏阿姨,特殊照顾?什么意思?”   “我问你,刘竹这姑娘是不是和江韶关系很近?”   “之前是这样的,不过后来江韶不是出国了吗?而且在那之前两个人还一直冷战,关系弄得还很僵。”   “那是表面现象。”韩爸爸解释,“你苏阿姨,也就是江韶的妈妈,知道了江韶和刘竹的关系后不是很高兴,总想着法在两个孩子中间做点什么。”   “所以她才把江韶送去英国?”韩梓的眼中除了难以理解之外,还多了不满。   “不止这样。”韩爸爸叹气,“前几天校董事散会后我还听见她特意和你们年级主任沟通,安排了一个女孩子在背地里整你这个好朋友。”   “天呐!”韩梓捂住了嘴,“我得赶紧告诉竹子……”   “你不能告诉她。”韩爸爸赶紧拦住。   “爸!”韩梓抗议,“您都不知道那个人有多过分,她甚至找了校外的小混混尾随竹子,差点闹出人命!”韩梓看着爸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警告和恶作剧了,这是非常严重、性质非常恶劣的事件!身为校董,苏阿姨怎么能这么做……”   “苏思璇没有恶意。”韩爸爸摇头,“她是想看看两个孩子到底能有多坚贞,顺便也想看看刘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韩爸爸摸摸韩梓乌黑的长发,“我跟你苏阿姨在商海也算是老队友了,她的目的,我一眼就能看破。”   “但是这也太过分了……”韩梓还是很不爽,怎么能拿人命开玩笑呢?   “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和你苏阿姨说的,”韩爸爸安慰,“你先别告诉刘竹,不然她还可能误会你。”   “爸,”韩梓突然问,“你知不知道江韶多会回来?”   “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韩梓黯然,“我只是怕,他再不回来刘竹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这你就别操心了,缘分自有定数嘛……”   事情过去有一个星期了,教导主任还是不允许刘竹调监控,不过那个女孩也没再来找刘竹的麻烦。韩爸爸告诉韩梓,他已经和苏思璇说过了,苏思璇的态度不是很明朗,不过都是成年人,应该不会再做出什么对刘竹不利的事情了。   不过事情似乎还没结束。   这天课间操结束,刘竹和韩梓说笑着走回班级。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刘竹看见不远处人群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几步窜了过去,果然——   “还认识你姐姐我吗?”刘竹笑的张狂,“上次让你跑了,这次这么多人,我看你能跑到哪?”   女孩被吓得原地不动,说不出话来。   “说,你为什么总是找我的麻烦!?”刘竹一个冲动,拎起对方的领子,四目相对,显然是刘竹凶狠了许多。   韩梓见状赶紧上去劝阻:“竹子,你别冲动……”   “冲动?”刘竹冷笑,“这种人也有资格说我冲动?把我锁在教室里拉掉电闸、用麻袋套上找三五个小混混要我的命、用拖布把我困在厕所里……你说,这种人还有脸说我冲动吗?”说罢刘竹将女生扔在地上。   女生惨叫着,眼里噙着泪水:   “哟哟哟!”刘竹用大拇指刮了一把鼻子,“现在知道哭了?当时叫人去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哭呢?违法犯罪进局子都不怕,现在你怕什么啊?”   刘竹在女生身边蹲下,两根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把脸拽到自己的眼前:“瞅瞅,瞅瞅这可怜的小样,啧啧啧,真讨人心疼。”刘竹一脸揶揄,“可惜啊,我这人就是不喜欢别人可怜兮兮一副恶心到死的模样。”   “刘竹……”韩梓感觉刘竹的话越来越尖酸,知道这件事已经彻底地触怒了刘竹的底线了,再任由刘竹发挥下去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结果。她拦着刘竹,却被刘竹甩开:   “说!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刘竹突然爆发,怒吼的声音响彻了方圆五十米,居高临下地看着脸已经憋红的女孩,刘竹的理智已经消失,满脑子都是愤怒,愤怒!   女孩委屈却倔的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再次惹到了刘竹。突然,周围安静围观的人开始哗然:   “放开她。”   刘竹抬起头,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款款走来:   “苏阿姨……”韩梓一惊:为什么会惊动她?   “马上上课了,不回班在这里干什么呢?”女人的眼神,温柔中带这隐约残忍的凌厉。   “解决一些学校没有能力解决的事情。”刘竹站起身子。排场这么大,韩梓又那么叫,刘竹大概猜出了女人的身份。   “是我让她做的。”   “理由?”刘竹反诘。   “理由?”女人轻笑,“不需要理由。”她仔细打量了刘竹一番,“就好像我现在开除你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您真够厉害的!”刘竹不但没惊慌,反倒呵呵一笑,“你费劲办了个学校,不是为了教书育人,而是为了宣扬威名,啧啧啧,这算盘打的,还真挺别致。也算是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怒火中烧的刘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和校董杠上了。   “小丫头挺会说。”苏思璇哂笑,“可是会说有什么用?”   “当然没用。”刘竹一脸坦然,“我只是可惜,可惜有些资源用在了算计别人上,有些智商不用在正道上,有些权威和能力,不用在正经地方。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刘竹佯装思索,“哦对,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让你说说又何妨,你能改变的了什么?江韶都无力改变只能乖乖听我的话去了英国。你?更不可能。”   听到熟悉的名字,刘竹有丝毫恍惚,但转眼她又变得更加富有攻击性:   “我只是在捍卫我应有的权利。任何人,无论他出于任何地位,拥有何等财富,都没有资格去侵犯别人的权利。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不仅仅要拥有出色的经济头脑和高人一等的财富,更应该有崇高的人格魅力。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让你的儿子过的更好,或者是让别人崇拜你的权利,屈服于你威名,那你大可不必办教育,因为这样的人,不配!”说罢刘竹转身,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被这两个人的口舌之争吓个够呛,尤其是韩梓,她担心刘竹真的会被江韶的妈妈开除学籍。   不过没想到的是:   “很个性的小姑娘嘛!”苏思璇得意地笑,“我还以为又是以前那种逆来顺受的主。看来这次儿子的眼光还可以,我喜欢!”   韩梓头上跌下一排黑线:这算是,通关了? ☆、特定的时间 特定的人   “子阳,恭喜你哦!”刘竹站在高三教学楼下,抬头望着那个高高的男生,“高考考的这么好。”   “也不算很好啦!”秦子阳抓抓脑袋,“只能算是正常发挥吧!”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刘竹对着秦子阳深鞠一躬。江韶走后一年的时间,秦子阳一直在刘竹的不远处,虽然他没有像江韶那种死皮赖脸地贴着刘竹,但每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秦子阳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尤其是被江韶妈妈为难的那段日子。   “竹子……”秦子阳被刘竹的举动搞了个措手不及,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其实……我……”   “如果不确定的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刘竹微笑,她知道秦子阳要说什么,也明白,在这个分离的时刻没有人愿意留下遗憾。   “所以你一直在等他回来吗?”秦子阳清澈的眼睛里充满失望。是啊,和刘竹相处的这段日子,哪一次,没有江韶的影子呢?   “也许吧。”刘竹也说不清楚,也许他就是第二个郑傅川,等下一个江韶出现,一切又将重头开始。   “可是……”   “子阳,”刘竹打断了秦子阳,“很多事情强求是没有用的,还是等时间来给我们答案吧!”   刘竹转身离开了,带着秦子阳的心,一起离开了。   高三的生活很乏味,但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惊喜”:今天那个要测,明天那个要考……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刘竹在向前走,于是,好多记忆开始模糊。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刘竹渐渐忘记了和江韶在一起时的感觉。慢慢的,剩在她头脑中的,就只有江韶这两个字。   有时候从梦中惊醒,江韶的名字还会被她挂在嘴边,可是影像却模糊了。刘竹开始别的学生一样,努力学习;开始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追剧看小说。韩梓曾经讶异刘竹为什么突然开始做这些小女生才做的事情,以前,刘竹宁可到操场去跑二十圈或者打一整场篮球也不愿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刘竹总是笑着搪塞她“女大十八变”。   可是只有刘竹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心,被掏空了。江韶走后,刘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一个大洞,深不见底,无论怎么补都补不上。她开始用狗血的爱情故事填补内心的空白,哪怕,只是瞬间的美好,也会让刘竹的内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韩梓曾经问刘竹,江韶之前有郑傅川,江韶之后有秦子阳,为什么偏偏只有江韶占据了她的所有。刘竹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在特定的时间,遇到的那个特定的人吧。   高考,在全社会的高度重视之下,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在外人看来,刘竹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不爱打扮,活泼外向,偶尔的暴力倾向,爱笑爱闹。可是韩梓却觉得怪怪的。   怪在刘竹变得更加坦然从容,成熟大方。虽然这是好事,但韩梓知道,这不是她想看到的那个刘竹。   所有的聚会、party、出游、社会实践,刘竹都和正常人一样参加,和认识江韶之前一样,和被郑傅川伤害之后一样。   韩梓知道,刘竹把伤,藏在了最深处。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刹那,刘竹才晓得什么是命运弄人。   通知书上和秦子阳一样的大学名称让刘竹略感不适,不过,也只是略感。   韩梓也被送到了国外进修。   开学前夕,刘竹的爸妈把刘竹送到大学校门口,而秦子阳将刘竹领进了校园。   “你能考过来真的是太好了。”秦子阳满脸掩藏不住的喜悦,“离我近一点也方便照顾。”   刘竹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听着秦子阳的絮叨,心里却止不住地在想,如果江韶在,他会去哪个城市,哪所学校。   两年了。江韶离开已经快两年了。   大学生活和刘竹想象的差很多,准确的说,她也没怎么想过。看着别的姑娘都叽叽喳喳地谈恋爱、看电影、吃火锅,刘竹却满世界地投简历和实习。哦对了,还有追剧和看小说。   一天,宿舍里的一个姑娘打扫卫生,不小心碰掉刘竹桌上的一个小纸盒,打开后发现是一个南瓜形状的小夜灯,可是已经碎掉了。   刘竹回到宿舍的时候女孩很抱歉的样子告诉了刘竹这件事,并答应再给刘竹买一个。   刘竹没吱声冲到桌子旁,打开盒子,看到的只有玻璃碎片。   这是她和江韶唯一的纪念,也是江韶来过的唯一证据。刘竹没有怪那个女孩,可是心却和那玻璃片一样,碎了满地。   从这天起,刘竹满世界疯了一样找一种南瓜形状的小夜灯,可是到处都没有一盏和江韶送她的那个一样的,和碎掉的那个一样的。   网店、实体店,刘竹甚至回到x市去找。可是都找不到。   这许这灯就和江韶一样,离开了吧。   回到宿舍,刘竹只能抱着一盒子的玻璃片发呆。   刘竹生日那天,秦子阳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全宿舍的女生都在尖叫,埋怨刘竹藏了这么个“尤物”都不告诉她们,刘竹嬉皮笑脸地说这是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也就一般般啦。   “我们去哪?”刘竹跳着从楼上跑到秦子阳面前。   “我们去公园吧,听说荷花开了。”秦子阳的嘴角漾着好看的弧度。   走在公园的水池边,秦子阳的手突然抚上刘竹的后脑,揉揉一头的短发,他低下头,俯在刘竹耳边说:   “留长发吧!”哈出来的热气弄得刘竹脖子痒痒,咯咯地笑起来:   “不要,短发挺好的。”   “可是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啊!”   “不想。”那个我想为之留长发的人还没有回来啊……   “是因为江韶吗?”秦子阳突然停下脚步,眼神里已经不再是刘竹熟悉的清澈和温暖,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和痛心。   “子阳你知道吗,”刘竹背对着他,抬腿大步向前迈,眼睛低垂着看着自己的脚尖,“五年了,江韶走了五年了。一切都像他来之前那样,或者说,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的样子。可是唯独他在的那一年,是我最安心的时候。”   “在遇到江韶之前,我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叫郑傅川,是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男生。他温柔,稳重,聪明,善良……我喜欢了那个男生三年。被告知我们不可能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毕竟,那是三年的辛苦暗恋。”   “可是当我认识江韶之后,我才明白朋友对我说的那句‘不要等郑傅川离开你的心,而要先让江韶走进你的心’的真正含义。她并不是让我通过爱上一个人来达到忘记一个人的目的,而是在告诉我,如果在特定的时间遇到了特定的人,就不要放过。”   “子阳你想一想,”刘竹突然回头,四目相对,“我和江韶从认识到分离,前前后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足以让我放下三年的暗恋,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你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感情不扎实,但只有我知道,江韶的存在,对我来说有多么与众不同。”   秦子阳知道刘竹还放不下江韶,也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快成功,但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注定着失败。他大步向前,强硬地将刘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刘竹的头上:   “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刘竹的心狠狠蹬了她一脚。她知道自己的话对秦子阳来说有多残忍,从当年郑傅川那里就可以知道。可是她也知道,感情这件事,拖着才是最大的残忍,甚至是卑劣。   “对不起。”刘竹从秦子阳的怀里挣脱出来。有那么一秒,她还是想留在他的怀里的。可是当她发现这个拥抱和江韶曾经给她的完全不一样时,她就明白,她不可能接受秦子阳。   “那我陪你一起等。”   “你没必要……”   “没准在等的过程中我也能遇到我那个特定的人呢?”秦子阳咧嘴笑,露出好看的虎牙。   “真是……”刘竹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拍拍对方的头,“这么多年,我那么多优点你没学会,逞强这招倒是融会贯通!”她看着对方强颜欢笑的脸,到底得多勇敢,才会被拒绝之后还坚持笑得晴朗。   那句“我喜欢你”,刘竹终究是没有让秦子阳说出口。   就这样,刘竹拉着秦子阳的手,就好像五六年前拉着王莱桐的手一样,度过了疯疯傻傻的大学四年。   大学毕业后,秦子阳中规中矩地成为了一家外企的高管,而刘竹却选择下海创业,不到两年,她的广告公司倒已经有模有样。   韩梓在这六年间回国两次,每次都是刘竹去街机,两个女孩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在商业街扫荡一圈,然后再挤在刘竹的单人公寓彻夜长谈。期间一定是免不了江韶的话题,可是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一无所知。   赵笠和王莱桐自刘竹毕业后就音讯全无了。刘竹有一年放假回家到赵笠家看过,可是新户主说,原主早就搬走了。而王莱桐,想必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就这样,刘竹的青春,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重聚&危机   江韶离开的第十年,刘竹二十七岁。   步入大龄剩女的行列,刘竹每天除了应付各种难缠的客人之外,还有爸妈的催婚电话:   “你白叔叔的儿子……”   “诶妈我这边有个重要客人的电话先挂了一会给你打回去啊拜拜!”   挂断电话的刘竹长出一口气。公司才刚上正轨,她还没心思谈婚论嫁。   “老板,秦先生送来的花和巧克力……”秘书艾书淼把昨天那束花从玻璃瓶里拿走插上新的,然后把巧克力摆在刘竹案头。刘竹抓起手机一通乱骂:   “秦子阳你是想让我吃成猪是不是!?”刘竹对于秦子阳天天给她投喂巧克力的事情非常不满,“都怪你!我都胖了三斤了!”   “你太瘦了,胖点就胖点呗!”刘竹能听到秦子阳那边的嗤笑,“再说了,你也可以不吃啊……”   “你明明知道我馋,每次都忍不住!”刘竹继续吐槽。   “那就不怪我咯!”   “不想理你!”刘竹愤愤不平地挂掉电话,一脸不爽地倒在办公椅上。   “要我说,您就从了秦先生吧。这每天给您按时送花送吃的也够不容易的……”艾书淼在一边“煽风点火”。   “少帮他吹枕边风!”刘竹白了秘书一眼,“每天故意送巧克力让我身材走样,这种阴险的小人我才不会和他在一起呢!”刘竹撅嘴吐槽。   “可是您现在和秦先生不就是恋爱模式吗?”艾书淼反问。   是吗?刘竹问自己。   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回x市……好像是哦。   但是又差了点什么呢?   差一句我喜欢你吧?   可是……   “算了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你快忙你的去吧!”刘竹皱着眉头摆摆手把秘书轰走了。   晚上下班后,刘竹从单位走向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刚搬进去的新房。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刘竹解锁,发现是韩梓的航班信息,时间是明天中午。   “韩梓要回来?”刘竹欣喜,正好自己住进新房,特意换了个双人床,预备韩梓回来能住的更舒服一点。   “诶哟!”刘竹顾着低头傻笑没有看路,撞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刘竹: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竹还没抬起头就赶忙回答。可是抬头的瞬间,却让她觉得似乎穿越了亿万光年:   “莱桐……”   “竹子……”   “我现在在这个城市的一家的房地产公司当人力资源部的经理,收入还是不错的。”王莱桐坐在刘竹对面,两个人中间,是以前经常一起吃的羊肉火锅。   “我现在自己经营一家广告公司,收入也就那样吧,反正够花。”刘竹接茬。   接着就是可怕的沉默。   刘竹不知是该冷笑还是悲哀,几年的朋友,曾经对她那么好的朋友,如今也冷淡得像这手边的白开水,寡淡无味。   “后来,你和晓晓怎样?”刘竹咬了咬嘴唇还是问出了口。   “分了。”王莱桐笑的很惨淡,“高中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异地了没多久就彻底分手了。”   是啊,异地。不过异地总好过异国吧?刘竹在心里自嘲一般地想着。   “竹子,你会怪我吗?”王莱桐没有抬头,可是刘竹却听出了他的自责。   可是自责有什么用?你缺席的那两年,是我最重要的青春,是我最艰难的岁月。你们一个个都急着找借口离开,都忘了,其实我才是那个最该被顾及的人。   “不会。”可是这些话都说不出口。都过去这么久了,多说也无益。   “我知道你一定会怪我的。”王莱桐再了解刘竹不过了,她说的不是,事实上就是百分百的肯定。“江韶走后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当时纠结过该不该帮你……”   “可是你的选择却是不帮。”刘竹拎起水杯,假装那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友情在爱情面前算个屁啊!哪怕你明明知道那爱情是假的不是那份会陪你白头到老的爱情,而那友情却是可以陪你走到最后的友情,你还是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爱情。   “竹子……”王莱桐感觉喉咙处好像哽住了什么,想解释,却又解释不出来。   “算了。”刘竹一开始也没算为难王莱桐,“这事本来一开始就是我的不对。现在,就算咱俩扯平了吧。”   “可是我们还能回去吗?”   回去吗?刘竹的嘴角一扬,一定是回不去的。   “十年了,物是人非。能变得不能变的早就变了。”刘竹叹气,“人与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旦有了裂缝,只会有撕碎一个下场。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王莱桐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刘竹的话是对的。   走的时候,刘竹告诉王莱桐韩梓明天回国的事情:   “一起去接她吧,大家,”刘竹转身,“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第二天到了机场,刘竹远远地看见韩梓架着一副墨镜,穿着白色的长裙,高冷地从里面走出来。   “竹子!”看到刘竹后,韩梓摘掉墨镜,飞奔地扑进刘竹怀里。   “怎么样,累不累?”刘竹接过韩梓的行李递给王莱桐,帮韩梓整理鬓角的乱发。   “还好啦,也不是第一次……”韩梓微笑。十年的时光,足以让老友分离,也足以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得美丽可人,“我老爸非要我相亲结婚,我才不要,于是我就偷偷买机票跑回来,在你这里躲一阵子咯!”   “韩梓……”王莱桐尴尬地笑笑,不知歹说点什么。   “王莱桐?”从好友聚合的惊喜中缓神过来的韩梓才注意到王莱桐,虽然不悦,但是好歹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了,那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竹简单交代了一下王莱桐现在的情况,然后解释道:   “是我叫莱桐今天陪我来接你的。”刘竹拍拍韩梓挽着自己的那条胳膊,“大家也都很久没见面了。”   刘竹让王莱桐把韩梓的行李放进自己的车后备箱,然后载着韩梓驱车前往预定的饭店。王莱桐同时开着车跟上刘竹。   “今天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刘竹提醒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所以你现在恢复单身了?”韩梓偏头问王莱桐。   要说变化,刘竹在商海浮沉这几年变得愈发成熟安静,而韩梓在国外的大小姐生活反而让她变得更欢脱天真。   “嗯。”王莱桐应着,他知道自己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惹得韩梓很不高兴,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算了不说你了。”韩梓白了一眼,“唉竹子你知道吗?江韶……”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刘竹摆出噤声的手势,很明显是没听到韩梓说的那个人名:   “喂,是我。”   “什么?”   “那接下来那几条广告呢?”   “公关呢?石昊呢?”   “哪家公司?”   “行了我知道了,下午等我回去以后处理。”   “怎么了?”王莱桐问。   “一个三线艺人出了丑闻,前几个月在我们公司拍的三四条广告全部被客户打回来了。现在闹着要重拍。可是期限时间马上就到了,根本没时间重拍,拍不出来是要违约金的……”刘竹开始头疼。   “那怎么办啊?”韩梓显然忘了江韶的事,一脸急切地问。   “还有一家公司没有要求重拍,而且主动给我们提供拍摄的场地和设备。”自己的公司刚走上正轨,拍摄场地和设备很有限,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租场地给自己,那么自己就有可能在期限前完成拍摄。“但是对方老总要求我明天上午面谈细则。”   “那竹子吃完饭你就去忙你的吧,我把韩梓送回去就行了。”王莱桐提议。   刘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韩梓:   “这是我在你来之前帮你配好的备用钥匙,房子的地址我一会发到你手机上。”   “那你不吃点?”韩梓看着刘竹起身后追问。   “不吃了,我回去看看情况。”   “开车注意安全!”韩梓嘱咐。   公司是她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创立的,后来因为不景气大家都散了,只有刘竹坚持了下来,撑着这个公司走到今天,如今已经有了起色,下一步规模还能继续扩大。她不希望这个公司再出任何差错了。   “淼淼,现在什么情况?”   “四家公司全部要求重拍,只有华韶没有,而且主动提供拍摄场地。”   “四家公司的代理呢?”刘竹打开电脑,调取四家公司的广告情况。   “正在会议室,石总监正在和他们周旋。”艾书淼把基本的情况和刘竹交代清楚。   “华韶最多能给我们提供几个拍摄场地?”刘竹问。   “两个。”艾书淼回答,“最多了,您也知道,华韶本身不是做广告拍摄的……”   “设计部萧沐远呢?把他给我叫来。”刘竹沉思。   “老板……”萧沐远走进来。   “你会做动画吗?”   “叫你们老总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很不耐烦地说道。而他面前的男人却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们老总真的不在……”   “我回来了。”刘竹推开会议室的门,“抱歉来晚了。”   “先别说这个,”另一个男人也是一脸烦躁,“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离合同约定的期限还有一个星期,”刘竹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事情也是刚刚发生,最迟明天中午,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到时候无论是新的广告还是违约金,我们一定双手奉上。”   在座的四位来自不同公司的项目负责人面面相觑:   “那我我们就等刘总你的好消息了。”   把几位上帝送走以后,刘竹授意艾书淼,把所有部门负责人叫过来开会。   “石昊,”刘竹弯腰,双手拄着会议室的大桌子,“你和雷林负责和那个三线艺人的经纪人交涉,和他讨要一定的赔偿,我不管你是钻合同的空子还是什么方法,给我把这次的损失降到最小。”   “淼淼你去和华韶的人谈关于明天见面的详细内容,明天我会准时到场。”   “萧沐远,你和你手下的三个人将原本的广告策划方案改一下,时间紧任务重,可以换汤不换药,但是这次,一定要给我找靠谱的艺人!”   “可是短时间,万一找不到合适的艺人呢?”萧沐远反问。   “而且这几条广告都是原先那一个艺人拍的,是一条一条拍的。现在一口气要同时拍四条,一个艺人不够,三四个的话又会超预算……”艾书淼顾虑到。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如果找不到合适价位的艺人的话,只能考虑用动画替代了。”刘竹皱着眉头,这多少有些钻合同空子的成分,毕竟合同一般只规定权责,并未规定广告的表达形式。一般来说,会找像他们这样小的广告公司承办广告的也都是一些规模小的公司,所以平时大家都是形成不成文的约定,用一些不出名的艺人来拍。但是现在这种特殊情况让刘竹不得不采取特殊办法了。   “但是你们给我记住,”刘竹的表情甚是凝重,“不到最后一刻,不要用动画代替,因为这会影响到我们在其他公司眼中的信誉和良好的合作关系。”   “不可以用群演吗?”萧沐远提问。   “如果要用群演……”刘竹皱眉,“那就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这样吧,”刘竹拍案,“给这三个公司百分之三的违约金,设计部出四套全新的设计方案,一定要吸引眼球,公关部去和他们谈群演的事情。记住,我们最多只能给到百分之三的违约金。”   “怎么样,都有没有问题?”刘竹的眼神凌厉,语气中全是不容置辩。   “设计部这星期辛苦一点,”刘竹走时拍拍萧沐远的肩膀,“事情结束后给你们放假。”   回到家,韩梓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事情怎么样了?”韩梓接过刘竹的拎包。   “大概的解决方案已经出来了。主要看设计部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出新的策划方案了……”刘竹头痛。   “为什么非要用新的方案?”韩梓递给刘竹一杯晾好的温水。   “一是要用群演,旧的设计方案主要是靠艺人的个人魅力,而新的广告一定要靠设计的新颖,不一样的思路,不能混搭。”   “那动画呢?”   “那只是下下策。”刘竹叹气,“如果我们不能如约拍好广告,为了避免大量违约金的损失而出的下下策。但凡有任何别的方法我都不会让他们用这种方法的。”   “好了,”韩梓摸摸刘竹已经长到后背的长发,“去洗个澡,好好休息吧!”   “嗯。”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留长发的?刘竹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想,是和秦子阳在公园那次?还是大学毕业以后?   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当年总有个人喜欢揉她的小短毛,还喜欢把她桀骜不驯的乱发理顺,一边叫她野丫头,一边宠溺地看着她。   十年了。   算了,不想了。 ☆、好久不见   第二天,刘竹起了个大早,咬着早点看着手机上秘书发来的短信:   “十点,华韶八楼会议室。”   这个华韶刘竹曾经和艾书淼讨论过,据说总裁是个海归富二代,一回国就只身一人办企业,一副经商的好脑子,还有一张让女人神魂颠倒的脸。   刘竹还质疑过为什么华韶这种跨国大型股份有限公司会找他们这样小的广告公司承办广告,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艾书淼说对方的负责人解释是紧急要求的一条广告,经常合作的那些大广告公司都没法按时交出策划,所以才临时选择了他们青竹广告公司。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打算?”刘竹一边收拾包一边和韩梓闲聊。   “本来是想和你逛街的,”韩梓趴在床上看着刘竹,“但是看你公司有急事那就等等吧,反正我也没啥事。”   “你老爸那里你打算好了吗?”刘竹打开衣柜开始挑衣服。   “不知道,”韩梓翻身,在床上打了个滚,“反正如果让我相亲结婚我就不回去。”   “你可别跟你那个有钱老爸说你这段时间都躲在我这,”刘竹拉上裙子的拉链,“不然他得冲过来把我家掀了。”   “当然不会告诉他了,除非我想让他把我绑回去!”韩梓说。   刘竹化了淡妆,梳好头发,穿好高跟鞋:   “那我就走了,你要是有事或者想逛街可以给莱桐打电话。”刘竹冲着里屋喊了一句就走了。   没想到刘竹会变成这样,韩梓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想,化妆、打扮、穿裙子……虽然是工作需要,但是韩梓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当年那个头发都懒得梳的野丫头,竟然也变成了长发飘飘的漂亮女人。   “对了,忘了告诉她江韶回国的事情了……”韩梓一拍脑门,转身抓起手机给刘竹发了个短信。   刘竹在开车,听到手机响,但是因为是短信所以就没有理会。   到达华韶楼下,刘竹锁好车,整理整理裙子,在门口和艾书淼汇合,抬头看看气派的办公大厦,踩着高跟鞋走进大楼。   “刘总您好,我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方倩。”穿制服的漂亮女孩带着刘竹走进会议室,“租赁摄影棚和摄影设备的合同是已经拟好的,您可以先坐下浏览一下,总裁马上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刘竹点头表示感谢。   刘竹坐下,翻开合同,快速浏览了几条之后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劲:所有的条款都摆明了是让利给青竹,这个华韶怎么可能这么傻?   “总裁。”方倩端着咖啡走回会议室的路上碰到了总裁。   “咖啡?”穿着西服的高大男人看了一眼,“换成柠檬水。”   “是,总裁。”   “吱呀——”推门声响起,“刘总您好,这是给您准备的柠檬水!”   “哦谢谢!”刘竹还沉浸在合同的诡异中,听到方倩的声音才抬头——   眼前的一幕,让刘竹整个人陷入了震惊:   刘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合同,眼神直愣愣地。   颤抖的小指暴露了她此时内心的复杂。嘴巴张了张,却硬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十年的痛苦。   十年的思念。   十年的压抑。   “好久不见!”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线,就连盯着刘竹看那种霸道的眼神都那样熟悉:   “江韶……”刘竹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许她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场景,写了一万种邂逅的剧本,可偏偏,落下了这一种。十年来,被她深深压抑在心底的那些回忆冲破了束缚,迸发了出来。那些曾经发生在她和江韶身上的故事,那些拥抱,那段江韶不告而别的日子……记忆的洪流挟裹着岁月流逝的痕迹在刘竹的脑海震荡,本该潮湿的眼角,此时却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刘竹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向江韶,眼神里全是冷漠,然后从江韶的身边擦过,快速离开。   “喂——”江韶一把抓住刘竹的手腕,“你就这样回应我?”   刘竹使劲挣脱。   江韶用力把她的身子扭过来,任凭刘竹力气再大也难以挣脱。他双眸紧盯刘竹,像装满整个世界,不需要思考——   他扳住刘竹的头,低头吻了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   刘竹被江韶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脏突然停了半拍——   “啪——”刘竹反手一个耳光。   嘶,这野女人,力气还是这么大。   刘竹的双眼盛着愤怒和哀伤,捂住自己的嘴。十年了,江韶消失了十年。她本来已经抱着他不会回来的心态去生活了,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做这么暧昧的事情?他不是已经有了其他女人了吗?   她使劲挣脱,江韶也使劲拽着。   “放手!”刘竹一声怒吼引得周围办公的员工频频侧目。   “不放!”江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耍赖皮的霸道表情,“我说过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亏你还记得!”刘竹低吼,可是声音里俨然已经带了哭腔:   “你说走就走连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带着你已经另觅新欢的局面说走就走!”刘竹的眼角开始溃堤,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走以后我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为难我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在对你的思念中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刘竹泣不成声。十年了,她已经十年没有尝过眼泪的味道了。   每次被欺负的时候,每次怕黑的时候,每次和大家一起聚会玩闹的时候……她都没法忘了江韶,即使这十年的时间,她身边已另有他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中了江韶的毒一样,任凭谁都代替不了。   就像那盏碎掉的南瓜灯,就像她疯了一样满世界去寻一样的南瓜灯的心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江韶一把拉过刘竹揽在怀里,用力搂住,下巴抵在刘竹的头上,生怕她从自己面前一溜烟跑掉就再也找不到了。   “对不起,当年的事我真的尽力了。”他抱着刘竹,摸着对方的长发,心里感到了莫大的愧疚。   刘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擦着眼角的眼泪:   “江韶你听着,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施舍。我的公司,没有任何人帮助也能活下去!”事情都发生到了这个地步,任凭刘竹再傻也不会看不出来江韶实在变相的施以援手,可她不想就这么接受,不想就这么原谅。   因为那是她十年的漫长等待和痛苦啊。   刘竹咬着牙跑出了华韶,没有再流一滴眼泪。   艾书淼在后边不知所措,江韶没有拦着刘竹,他太了解刘竹了。江韶回头告诉艾书淼:   “直接执行你们刘总的计划,华韶的任何资源你们随时使用。”   “那合同呢?”艾书淼怯怯地问。   “不用签了,”江韶扭头离开,“连你们老总都是我的人,何况是公司。”   从华韶跑出来,刘竹没有回公司,去超市买了两打啤酒回了家。   韩梓看着盯着红眼圈回来的刘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询问一圈后才了解了始末。   刘竹和韩梓坐在卧室的地毯上喝酒:   “江韶离开以后,我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重新开始,哪怕只是让自己的作息恢复正常也好。”刘竹拿起酒瓶就是一通猛灌,酒水顺着她的衣领流进脖子,和着眼泪。“可是我发现那完全是痴人说梦。我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成了那些言情小说里痴男怨女中的一员。我试图用繁重的学业逼迫自己从他曾经为我营造的美好童话中走出来,可是结果仍是徒劳。我也曾去结交更多的朋友,认识更多优秀的男生,可这些只是让我一遍又一遍去重温江韶对我的好和我们过去的点滴,甚至不惜,将别人视为他的替代品放在身边。”   “再后来,渐渐的我就麻木了,男女的界限好像就不再清晰了。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心动的感觉,忘记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于是疯狂的追剧、言情小说。”   “一开始还好一点,面对那些温暖暧昧的情节会怦然心动。可没过多久我就又麻木了,而且情况更糟。我开始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这个世界。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爱了。”刘竹冷笑:   “可是偏偏,他又回来了。”刘竹把剩下的酒全灌进喉咙,胃胀的好难受,好难受。可是竟然没有心里难受。   “竹子,你悠着点……”韩梓轻拍刘竹的后背,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好友。这么多年,她是看着刘竹吃了苦头,咬着牙关挺过来的。刘竹的苦,她知道,却一直未能感同身受。她以为也学刘竹上了大学,遇到了更好的男孩,江韶就会像郑傅川一样被扔在脑后了。可是,这一次偏偏不是。可是,这就是刘竹所谓的,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人吧。   刘竹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揪扯着她脆弱的神经。一浪高过一浪的酒水挟裹着不多的饭菜,稀里哗啦地翻滚。口中不怎么讨喜的酒气还同时在刺激着刘竹的味蕾。胃中的酸臭同心中的委屈一同涌出来,可刘竹还生硬地扯着嘴角,笑啊,要笑啊。   刘竹到卫生间去吐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韩梓打开门就看到了那张十年未见的欠揍的脸:   “你怎么找过来的?”韩梓面带愠色。   “还有我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东西吗?”江韶挑眉,“丫头呢?”   “吐去了。”韩梓冲厕所努努嘴,“我说你,真行,把竹子一个人扔下,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   “这事我以后再解释。”江韶冲进厕所,“我要带她走。”   “去哪?”韩梓警惕,“你不会还想对竹子做什么吧?你害她害的还不够惨啊?”   “放心吧,”江韶把西装外套脱下裹在刘竹的腰上,然后抱起来,“要干坏事十年前我就干了还用等今天。”   “我警告你,不许动她!”韩梓压低声音,“不然我身后的……你懂的。”   “知道了大小姐!”江韶转身出了门。   刘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非常不爽:   “小姐,请您喝水。”一边看似恭候多时的女仆样的人端着水杯。   “这是哪?”刘竹警惕,自己不是在家和韩梓喝酒吗?难道喝断片了?再低头一看,衣服也已经换过了。   “我家。”江韶倚着门框一副得意的表情。   刘竹顺手抓起一个枕头丢了过去:   “卑鄙!”   “我就是卑鄙,你能把我怎样?”江韶示意女仆出去,女仆很识相地走开了,还不忘关上屋门。   江韶走近刘竹,刘竹却节节后退:   “我警告你啊你别过来!”刘竹做防御的姿势。   江韶坐上床,一把把刘竹搂进怀里:   “别跑行吗,我找你找了这么久。”   刘竹怔住了一下,是啊,就是这个感觉,这个独一无二只有江韶才能给她的怀抱。   “十年前,”江韶朗声道,“我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你不是第一个她要整的女生,以往,她一警告我,我就换女朋友,总之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是她威胁到你时,我慌了,我不想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什么女生了事,于是我告诉她,谁都可以动,唯独你,不行。”   “但我还是害怕了。我知道我肯定斗不过我妈,于是我假装告诉她我答应去接待她说的那个女孩,答应不再和你来往,甚至答应了去英国。唯一的条件是,她不动你分毫。”   “可是等我到了英国一段时间后才得知,她还是为难你了。”江韶带着歉意,这是刘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口气说话。   “本来从英国进修一结束我就能回国找你,刚回国我就听说你和那个秦子阳很近。我不想让自己输给任何人,所以才办了华韶,一直等到今天。”   “丫头,这十年,我比谁都想你。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我所有的和国内的联系方式都要经过我妈,我妈说,只有我干出一番事业才允许我来找你。”江韶揉揉刘竹的头,双臂又紧紧裹住刘竹的肩膀,“我一直在逼自己快一点,快一点,否则我怕会有别人抢在我前面带走你。”   “其实我真的好担心……”   刘竹心软了,可是还是不想就这么草草依了江韶:   “想让我这么轻易就原谅你,没门!”   “你说啥我都听你的!”江韶在刘竹的脑门上轻轻扣一个吻,就像那次在同学聚会带走她时一样。   “我要巧克力!”   “买!”   “我要去游乐园!”   “去!”   “我要小夜灯!”   “买!”   “我要嫁给别人!”   “嫁!……诶不对你说啥?”江韶一只手搂着刘竹另一只手捏她的鼻子,“胆肥了啊你!?”   “谁叫你让我白等十年,”刘竹撅嘴,“你不把我哄高兴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高兴啊?!”江韶邪魅一笑,双手轻挠刘竹的腰肢:   “你……你给我住手!”刘竹笑到喘不上气:“你胜之不武!”   “我不管,反正你高兴了就行……”江韶依旧耍赖。   真好啊,喜欢的人就在眼前的感觉,真好啊。   不枉她单身十年。 ☆、尾声   刘竹和江韶最后在一起了吗?   当然,因为他们相爱啊。   听说过,尾生抱柱的故事吗?   一个叫尾生的书生,为了等待心仪的姑娘,哪怕洪水袭来,自己只能抱着柱子向上爬直至淹死也不愿离去。   有人说尾生傻。可我觉得这不是傻。   这是爱啊。   刘竹等了江韶十年,江韶为了刘竹奋斗十年。   好在,老天没有辜负这故事里的任何人。   韩梓最终回到国外,三年后,嫁给了一个黄头发的意大利人。她常常跑回国看望刘竹,或度假,或出差。总之,这么多年的朋友没有变,这是刘竹最欣慰的地方:哪怕天涯海角,我都不会忘记我们曾一起走过。   秦子阳后来和艾书淼在一起了,刘竹每天戏谑他俩是日久生情。是啊,秦子阳送给刘竹的花,刘竹从没亲手接过,向来都是艾书淼打理这些事务的。这样的两个人,不生情也难吧。   王莱桐回到了x市,据说是参加了好几场父母安排的相亲才定下婚事。   赵笠有一天突然回来了,刘竹盯着她看了好久都没有认出来。小笠现在很漂亮,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皮肤很白,从事了医护工作,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小男孩长得很漂亮,像极了,火灾前的小笠。再见小笠的那天,刘竹抱着她哭了很久。   “好在最后大家都找到了归宿。”刘竹站在江韶家的大阳台上感慨。   “那是,老天亏待过你的,最后一定会换种方式补偿给你。”江韶揽过刘竹。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就在这劈情操?”刘竹瞥了一眼江韶。   “收拾好啦,就等老婆大人下令出发了!”江韶一脸调皮。   “少来这套,这次回去x市好好表现,要是过不了我爸妈那一关,你也休想娶我!”刘竹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是是是,老婆大人教育的是……”   “走啦!”   (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